那些都是粗短粗壮的手,看起来跟灵巧没什么关系。用这双手,许与死亡打了32年交道,为成千上万的逝者画上了生命的句号。
每次他直起身子,收拾好洗漱用品,摘下一次性手套,另一个生命就以温暖的面孔告别了这个世界。
每日人物(ID: Meiri Renwu)文/孙静编辑/周欣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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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国家一级防腐美容师。同事和徒弟们习惯称他为“徐师傅”,这是对对手艺术家的一种尊称。
自1984年从部队退伍以来,他从一名普通的火葬工人,到一个在世界上都是禁忌的殡仪馆,成为一名国家级的殡葬技能大师。
防腐师许为死者化妆。
职业生涯中,他执行过补海地维和烈士遗骸、温州动车事故遇难者遗体等重大“政治任务”。
2011年的温州动车事故是他见过的最惨烈的一幕,遗体受损程度超出预期。“40个人,都是我经手的。”徐飞皱起眉头,放慢了速度。刚开始和家属接触时,他们的态度并不友好。看到亲人的肢体支离破碎,他们问得最多的是,(遗体)能做好吗?“放心吧,可以的。”许康菲每次都回答得斩钉截铁。
他把这最后一份工作掌握在自己手中,当做对生者的安慰,对逝者的尊重。一个叫杨峰的年轻人在事故中失去了五个亲人,包括他的未婚妻陈璧和他未出生的孩子,岳母,妻子和妹妹,以及侄女。
许记得杨峰的话最凶,说老婆爱美,一定要恢复美貌,否则拒绝火化和谈判。许总是说“好”,但他心里明白,这太难了。陈璧的头几乎完全瘪了。与照片中的笑脸相比,他为准妈妈重塑了头像,戴上了假发,工作了一整天。
他让杨峰等家属过来看看,轻声问:“这样可以吗?”之前在身边发泄情绪的年轻人突然安静下来,用沉默认可了妻子最后的样子。还有这次事故中最小的幸存者小易的父母。看到依依妈妈的身体严重受损,一向冷静的许想到能活下来已经很幸运了,一定是受到了父母的保护。
许还记得中国传媒大学的学生朱萍,她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脸上没有痛苦的表情,身上几乎没有外伤。许在温州忙了十二天。他很少说话,满脑子都是关于自己外貌恢复的思考。只有一个信念——让死去的人带着清醒的头脑离去。他认定“活着的人讲求生命的质量,死去的人也要有死亡的质量”。
次年,的妹夫(注:化名)在媒体上看到关于许的报道,打电话感谢他在去年他们生命的最后一程给予妻子和女儿安慰。
失去妻子和女儿后,这个男人曾经酗酒,许劝他敞开心扉。
2013年,再婚的带着妻子来杭看望许。徐大师邀请两个人在西湖边吃了顿饭。看到他开始了新的生活,许百感交集。
只是想让他们走的漂亮点。
除了少数外地任务,许的大部分工作都是在杭州殡仪馆完成的。
给死者穿衣服的器具。
殡仪馆工作区只有两种色调,灰色和白色。除了更衣室的铁柜。里面装着死者的化妆品:海绵块、剪刀、颜料、红色/米色油画颜料和一瓶绿色的旧发胶。充满生命气息的东西模糊了生与死的界限。两天之内和徐师傅出入冷库、更衣室、防腐室的时候,我发现活人和死人可以在这个地方和谐共处空。未处理的遗体停放在通道里,大师们穿梭其间。
有老师称之为“麻木”,因为每时每刻都要面对死亡。当一具尸体被推到面前时,许首先按压胸腔和腹腔来判断内脏器官是否完好。如果有腐烂,先注射消毒针。一般师傅只为逝者提供简单的化妆:棉花蘸药水洁面、打粉底、涂腮红...许自发地挑战难度更大的整容和防腐。根据多年的经验,他发现如果他死于癌症,他的身体会在头上长“角”;患有心脑血管疾病多年的人,死后会变成“黑心黑肝”。
今年5月,一位老干部去世,脸上出现了突兀的“眼角”。徐飞为死者切下一些皮肉,估计皮肤刚刚闭合,然后用502胶水粘上。化妆后,死者脸上几乎看不到刀的痕迹。告别厅里,留给亲人朋友同事的,是一张安详不减当年的脸。
殡仪馆一角有一间许的专属“工作室”,是一间局促的小屋,散发着潮湿发霉的味道。一张单人床,对面书柜里放着几排雕塑、医学解剖等专业书籍,还有几个泥塑。每幅肖像都雕刻精美,涂上厚厚的粉底看起来很安详。很难想象这座雕像出自一个没有艺术功底的殡仪业者之手。许说,这组头像是由三对母子塑造的。他们在一场火灾中失去了生命,他们的头骨被肢解了。
追悼会的时候,泥塑头像放在身上,从远处看,像是逝者闭着眼睛睡觉的姿势,以免太伤亲友的心。当你深夜醒来,瞥见你的头,你会害怕吗?徐师傅连连摇头。1984年从老山前线退伍,去县民政局查询征兵信息时,也被问到他的恐惧。人们问他:死人害怕吗?要不要去火葬场招聘?“走”。
徐飞没有犹豫。在老山前线,他看到了很多生死。他曾亲眼目睹教官的尸体被机q打成马蜂窝,抬不起来。20出头的班长被d片削掉了脑袋。20多年后,他去云南烈士陵园看望战友。他曾经在博客里写过一段话:“在我到殡仪馆之前,我总觉得我这辈子欠了什么。没那么神圣。我只想让他们走得漂亮。”
恢复外貌有助于警方破案
干这一行,有时候,最难对付的不是沉默的死人,而是外界无孔不入的偏见。一句“再见”曾经是一种禁忌,主人甚至不会主动和别人握手。
刚到殡仪馆的时候,姑姑的三个堂兄弟拉着许的手,热情地问在哪里工作。听到“火葬厂”,表亲们都砍了手跑了。早年他的自行车不允许推进楼道,同事的车甚至不能开进小区。
2012年,许参加了浙江省首席技师表彰大会,有600多人参加。他发现会务组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单间。这个大大咧咧的男人流露出一丝伤感,在电话里向妻子抱怨:可能人家看到我的工作单位,害怕了吧。
自学完成的徐飞肖像雕塑。
他通过追求技能提升来升华自己的职业身份。早年,他深感民政部门人才匮乏。许花钱上了一个“美发班”,专门学美发。后来自学了雕塑和防腐。
1991年冬天,一场车祸,5个死人被烧成了黑炭。家属们一屁股坐在许面前,求他“当个头”。逝者已矣,他能以完整的身体离开这个世界,成为家人最后的念想。徐飞非常尴尬。没有雕塑和美学基础的他,只好跟着小时候捏泥巴的记忆,对照照片里的笑脸,用泥巴塑造型芯,用手抹平,用刀雕刻五官,用吹风机吹干,用油涂抹。完成一个头部修复需要一天一夜。多年后,一个年轻女孩在殡仪馆的走廊里拦住了许:“许师傅,你不认识我了吗?”女孩的第二句话让许康菲慌了:“你打了我妈的头。”她的母亲是1991年一场车祸的五名受害者之一。
十几年过去了,小女孩成年了,那天她来到殡仪馆送别另一个亲人,她的奶奶。许康菲颇感意外。他没想到,自己做了“一件小小的好事”,让一个小女孩记住了十几年。从那时起,许就打算去中国美术学院学习雕塑。因为学费高,上课时间难以保证,他放弃了这个想法,买书自学。
如今,他是杭州殡仪馆唯一的面部修复技能大师,曾两次用这项技能帮助温州、杭州等地警方破案。2003年,温州瑞安公安局找到了许。一名渔民打捞出一具高度腐烂的女尸,头上只剩下头骨。警方断定是他杀,但没有接到失踪人口报告。估计死者是外国人。
许了解到,他们经过一周的调查仍然没有任何线索,所以他们想通过恢复外貌和发表报告的方式,等待他们的家人或知情人出现。没有活体照片,只有头骨,很难还原容貌。凭着经验,许盯着头骨,一边观察一边雕塑脑袋,折腾到凌晨3点。在发现死者仅有的一块破皮上有一颗痣后,他重点强调了这个标志的细节。复原照片发出后没多久,就有家属来认尸,证明死者是本地人。
据殡仪馆收费,许雕塑一个头像,至少花了几千元。当地警方通知,办案经费紧张,如果协助破案,可以记功。案子很快就侦破了,但最后没换“立功记录”,说名额有限。2011年,杭州发生一起命案,死者面部被毁。也正是因为许康菲恢复了容貌,警方才最终顺利破案。
在生命消失的地方,唤起对生命的热爱。
6月1日上午,共有11名死者被送往杭州殡仪馆。信息系统显示,死者中既有死于医院病床上癌症的老人,也有死于高速公路事故的成年男性。生命在流逝。
一天之内,许最多编了二十多个死人。“我们的地方,不管你是富是穷,都会来。”他经常这么说。
沉浸在手头的具体工作中,他甚至从未想过“死”这个命题。
一个殡仪员把尸体放在冰箱里。
在电影《巫师》中,死亡被描绘成“一扇门”,从而“逝去不是结束,而是超越和下一步”。对于已经与死亡打了32年交道的许来说,逝去是一种不可逆转的静止。他曾经虚构了一个溺水的女孩。
电影承办人海报
她的父亲是北大荒的知青。回城后,她努力把女儿的户口迁回杭州,送她去当兵。换工作后,姑娘有一段时间没有工作。后来她被父母说了洗碗的事。服毒后,她直接跳河了。他还记得父亲出现在殡仪馆时脸色铁青,最后弃骨灰而去。最不可思议的是一个4岁的死者。
孩子被父母骂了一顿后,关上门从阳台跳了下去。这让许意识到中国人太缺乏死亡教育了。中国的文化自古以来就回避死亡,但他建议普通人可以在殡仪馆体验死亡。恐惧往往来源于不熟悉。而生命消失的地方,更能唤起对生命的热爱。他去过国外的墓地,比如公园,到处都是绿草如茵,鲜花盛开,可以坐的地方。
另一方面,国内的墓地比较庄重,没有那么温馨。中国的殡仪馆有时甚至像讨价还价的地方。有个别领导家属,办丧事需要找关系免费索要,也有子女在殡仪馆争遗产。
当然,许看到的最多的是孩子们在和自己的身体说再见时哭泣的照片,他们为以前没有花更多的时间陪父母而感到内疚。殡仪馆是一幅浮世绘长卷。有些人曾经觉得,到了殡仪馆,什么都能想到。该吃的时候吃,该花的时候花,该休息的时候休息。许发现,那些人一出去,就“马上变回原形”。
每人互动
你能接受身边的人做殡仪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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