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忠是明太祖朱元璋二姐之子,于至正十三年(1353年)随父亲李贞投入朱元璋军营。
当时才十四岁,被朱元璋收为养子,与同时期过来寻亲的朱元璋的侄子朱文正一同跟随范祖乾、胡翰读书识字。
和朱文正相比,李文忠对书本的领悟能力要好得多,能够触类旁通,很快通晓经义、能诗善歌,所以,也更多出许多文人气质。
至正十七年(1357年),十九岁的李文忠以舍人的身份,率领朱元璋的亲军赴援池州,初次作战就立了战功,击败在池州的赵普胜,又攻下青阳、石埭、太平、旌德四个县。之后又会同邓愈、胡大海由徽州进入浙江,从元朝军队手中夺取建德,随之升为亲军都指挥,镇守建德(后改名严州),收降苗帅杨完者的旧部三万多人。
在朱元璋统一江南的过程中,李文忠主要转战在南线,为南线的最高军事统帅,负责镇守严州。而在后来的北伐过程中,李文忠多次领兵出塞征讨元军残余势力,战功显赫。
其中的洪武三年(1370 年),李文忠任征虏左副将军,与大将军徐达分道北征,于应昌俘获元昭宗嫡长子买的立八剌及后妃、宫女、诸王、将相官属数百人。其后,又降服五万余人。
该年,朱元璋大封功臣,李文忠功劳最大,被授为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大都督府左都督,封为曹国公,参与军国大事,每年的俸禄三千石,并被授予世袭凭证。
洪武十年(1377年),朱元璋任李文忠为总中书省、大都督府、御史台,同议军国事,执掌国家政、军、纪之大权,形同宰相,位及人臣之极。
洪武十二年(1379年),又诏命李文忠主持大都督府(最高军事机构),兼主管国子监(全国最高学府)。
洪武十六年(1383年)冬,又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大都督府左都督,封曹国公。
不过,自洪武十五年(1382年)到洪武十六年(1383年),李文忠一直赋闲在家,此年冬天不幸染病,卧床不起。
新年过后,李文忠病情日渐加重。
朱元璋得知后,异常并切,派太子朱标前往探视,并特遣淮安侯华云龙之子华中督理太医院医生诊断治疗。
二月二十七日,朱元璋亲往探望。
甥舅叙旧于床前,李文忠病情似有好转。
哪料,三天之后,李文忠突然病逝,享年四十六。
消息传出,天下震悼。
朱元璋悲痛异常,辍朝三日,亲自撰文派遣大臣致祭,追封李文忠为岐阳王,谥号武靖。
其后,又将李文忠配享太庙,肖像功臣庙,位列第三,即徐达、常遇春之后。
李文忠为什么会突然猝死呢?
朱元璋给出的答案是:为李文忠治病的淮安侯华中下毒。
他下令削华中爵位,将其家属全部放逐至建昌卫(今四川西昌),斩其他太医院医生及妻子儿女一百多人。
下毒之说,最初出处应该是俞本《记事录》。
该书记:“文忠病,淮安侯华中侍疾进药。上疑其有毒致薨,贬淮安侯,放家属于建昌卫,医士全家被诛。”
不过,俞本也承认:华中进药之事,与刘伯温的死状略同。但胡惟庸之所以毒死刘伯温,那是奉上命挟医而往。淮安之侍药,难道也是奉上命而往?而且,胡惟庸与刘伯温之间存在有诸多是非恩怨,而华中与李文忠之间并无过节。如果说李文忠被毒是获了什么罪的话,史家阙如,无可征考,吾不得而知之矣。呜呼!亲则甥舅,功则元勋,用得着投毒加害吗?
刘伯温是否胡惟庸毒死的,此事存疑,华中与李文忠的确是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应该不会轻易下毒杀人。
而且,说是朱元璋指使的也不大可能。
朱元璋对李文忠“自幼抚育,视同己子,教以文艺,习以弓马”,他自己还这样描述过与李文忠的亲密关系:“以分则君臣也,以亲则舅甥也,以恩则父子也。”
但是,王世贞《史乘考误》通过对一些野史材料进行考证,称:“文忠多招纳士人门下,上闻而弗善也。又劝上裁省内臣。上大怒,尽杀其门客。文忠惊悸暴卒。上杀诸医及侍者百人。”
即李文忠学孟尝君广招门客,却又反过头来劝谏朱元璋减裁宦官,引起朱元璋极大不快。
王世贞的考证结果,可能是有的,因为,洪武十九年,朱元璋赐李景隆袭爵诰文中有提到:“非智非谦,几累社稷,身不免而自终。又云:尔其鉴前人之失,保尔富贵。”
但仅仅以上两点,很难说就勾动了朱元璋的杀人之心。
《明史》正文卷一百二十六列传第十四记就在以上基础上加料,说:“(李文忠)家故多客,尝以客言,劝帝少诛戮,又谏帝征日本,及言宦者过盛,非天子不近刑人之义。以是积忤旨,不免谴责。”即李文忠除了广招门客,还劝朱元璋少杀人,谏朱元璋远征日本,谏朱元璋减裁宦官,最终招致朱元璋的严厉谴责和不满。
但是,李文忠劝谏朱元璋,毕竟是在洪武十四年前的事了,朱元璋听得进就听,听不进拉倒,而且,已经时过境迁,李文忠一直赋闲在家,没必要过了两年,突然杀心大现,投毒杀人。
于是,又有人猜测,李文忠并非中毒死的,而是恐惧忧虑而病,且在朱元璋探病后,惊惧而亡。
即李文忠的惊惧而亡与朱元璋的探病有关。
朱元璋探病时,舅甥间说了什么话,史无记载。
但,在李文忠主政严州期间,曾被他聘为幕宾参军事的刘辰写有一部《国初事迹》,书中记载有一件李文忠的阴私事。
很可能,这件阴私事被朱元璋在探病过程中掌握到了。
这件阴私事的来龙去脉是这样:
李文忠镇守严州时,迷恋上了一个姓韩的妓女,闹得满城风雨,影响很不好。
检校杨宪出于职守,将此事报告了朱元璋。
朱元璋大怒,派人杀掉了韩氏,下令把李文忠带到应天问罪。
在马皇后的求情下,李文忠躲过一劫,得回严州继续做主帅。
但李文忠也患上了严重的恐惧症,整天疑神疑鬼,担心哪一天会被朱元璋秋后算账。
手下的儒士赵伯宗、宋如章就提醒他,要他早作打算。意思即是叫他投降张士诚。
李文忠一时鬼迷心窍,听了赵、宋二人的话,指派他们潜往杭州与张士诚联络。
张士诚当然同意接纳。
所以,李文忠降意已决,与郎中侯原善、椽史闻遵道商议着写投降书。
恰在此时,朱元璋派特使持到严州召李文忠回应天。
回到应天,朱元璋待李文忠亲切如初,赐他名马金银,面授攻防机宜。
李文忠由是大为后悔,回到严州怒斥侯原善等人:“我几乎让你们给耽误了,此事该如何处理?”
侯原善拍拍心口说:“好在书信还没有送过去,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大都督要迅速决断啊!”
为了保密,李文忠指派心腹将赵伯宗、宋汝章等知情人全部秘密诛杀。
就因为《国初事迹》记载有这么一件事,有人猜测,李文忠为这个事窝在心里藏了二十多年,不憋出病才怪。而当朱元璋探病时突然侦知,旧事重提,于是惊惧而死。
这么猜测似乎有理,但经不起推敲。
第一、李文忠只是睡了个妓女,受到了训责,就要投敌,这个理由乏说服力。
第二、李文忠投降的对象居然是与自己交战百战百败的张士诚,更不可信。.
第三、好吧,就算李文忠在己方形势大好的情况下还要背叛自己的亲舅舅、投靠张士诚这个鼻涕虫,并且派赵伯宗、宋汝章去见了张士诚。那张士诚后来被朱元璋生擒后,为什么没借机反咬李文忠一口?
第四、要说李文忠为保守秘密不惜杀人灭口,为什么不连同侯原善、刘辰这些人一并杀掉?
终上所述,“李文忠曾经想投降张士诚”之说根本不能成立,即“李文忠惊惧而死”也就无从说起。
那么,李文忠之死,应该属于病变后的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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