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涪陵江城一年之后,随着来自美国的教育志愿者何伟对中国观察的深入,他的思考也逐渐进入了更多领域。
关于过去,中国人有怎样的解读定式
何伟的教育者身份和在大学当外语老师的职业,很难不思考历史文化等命题。
何伟很聪明,他让学生写下心目中的英雄。其中毛泽东、邓小平、周恩来位居前列。如果是现在的人来写,也许还会加上任正非或乔布斯。
何伟对邓小平最感兴趣,他说:
“我喜欢他这一点,尤其是我最为佩服的四川人的品质在他身上都得到了体现——坚韧不拔,绝不造作。最后,在中国人所崇敬的诸神之中,我只读懂了他。”
此处有一神来之笔,写到50多岁的刘老师忍不住向何伟诉说。她对改革开放后的变化有深刻的感知,对邓小平有深厚的感情。
单写了一节白山坪,主人公是从白山坪走出去的中年人何仲贵,他在城里打拼赚钱定居之后回白山坪扫墓。这件事与整体叙事没有什么关联,但是观察中国的一个切片。
我慢慢感觉到何伟每一章末尾单列的这一小节,有补缀和提鲜的意味。
比如白山坪对整个事件来说是旁枝末节,但是对展现中国风土来说,是值得收录的情节。在这里,涉及到中国的清明节、祭祀民俗、中国人的乡土观、年轻一辈对封建礼节的看法。
暴风雨:自然的暴风雨会消失,心底的风暴一旦刮起......
开头就一场火灾,紧接着是一场暴风雨。这里描写暴风雨的几段写得非常好看,写作功力深厚。
接着是迎接香港回归,没想到在涪陵某个时刻的某所学校,这个主题串起了整章。
1997年,举国上下庆祝香港回归,涪陵的学校也不例外。那一年的校运会特别盛大,也是因为庆祝香港回归。
比较严肃的话题容易沉重、枯燥。但何伟的叙述充满细节、起伏,还有无处不在的幽默口吻。
比如为了让学生观看完香港回归连续十个小时的电视转播,学校把学生宿舍门都锁了起来,何伟幽默地写到:香港回归之前,谁也不许睡觉。
到此处,是第一部结束,像一个暂停站。
我去翻了书末的后记。十年后何伟在2005年回到涪陵的记录,何伟看到了涪陵的变化,高速公路通了,三峡大坝起来了,他们沿长江栈道行走,看到即将被淹没的县城景象。
我回忆起大概在那个时候前后,我也徒步一周走过一段长江栈道。悬崖、急流、高峰,还看了天坑,暂住在巫山对面的农家。记得走没两天我就扭到了脚,很艰难地走完了剩下的数天行程。
但回忆起来很值得,就像何伟一样,他经历过转型期的中国,即使在涪陵这个三四线小城,那些鲜活的记忆再不会重现了。
在译后记里,翻译者也是何伟在涪陵师专的同事,提到何伟的父亲1997年来过涪陵,这位父亲很肯定地对译者说:我的儿子有朝一日会成为家喻户晓的知名作家。
当时译者认为不过是美国人的自负而已,现在已经是现实了。何伟的中国三部曲是外国人研究当代中国的必读书目。
这一情节,好像掀开了美国家庭教育的一角,对孩子选择的尊重,完全的信任,何伟的出现不是偶然。
暑假:到西部去,那里有你没见过的一切
暑假,何伟到了延安、榆林、西安、新疆。
何伟很爱跟中国人聊天,他说——每一次即兴闲谈都是一次重大的外交事件。
在榆林的长城遗迹和明代要塞,何伟对长城有深度的思考。比如:我一脚就能轻易跨过,可它又长达两万多公里。转而又写到:它已然变成了一个强有力的符号,举国荣耀。
继而又从电视台经常放少数民族的歌舞,联想到美国电视也有很多印第安人跳舞,可能比中国还多。一层一层的思考推进。
在榆林遇到一位老人是天主教徒,何伟受邀到他家吃饭。老人的孙女是中文系学生,他们讨论了教育问题,中国的大学要学习马列主义,要学习莎士比亚,但是不学孔子。——“孔子思想是你们自己的文化呀,可谁都不再去学习了。”
另起一节讲涪陵老城区天主教堂的李神甫,来自法国,1950年左右来到中国,半个世纪的神职生涯,遇到了那个时代发生的所有事情。
中国生活:有两个自我
在涪陵师专就读的学生,何伟教的这些大专师范生们,大部分都是农民的后代,有的来自很偏很远的村子,毕业后他们也会分配回村镇当老师。
诺林和何伟去教堂,看李神甫做弥撒。何伟想起了自己差点做神甫的外公。外公的日记留下了年轻时候对中国强烈的好奇和向往,甚至因为不能到中国做神甫而放弃了服务上帝,转而回到美国卖保险,成家立业。何伟的血液里流淌着与中国的神秘联系。
中国生活中,何伟把自己分成两个人,一边是中国自我,一边是美国自我。公寓里有两张桌子,一张学习中文,一张写文章。他们互不打扰。
“我同时过着中国人和美国人的生活,尽管这两者占据着大致相当的领地,却又迥然相异。”
另起一节老板。讲的是开“学生食家”面馆的黄小强,他的生活、念头和愿望与千千万万中国人一样,没有太多抱怨,也没有宽广的视野,他们只想要一份工作,能够好好地过着日子。
“他们的世界很小,但他们精心地呵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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