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日本绘画向中国学习,浮世绘等艺术形式启发了西方现代艺术的诞生。近代以来,日本逐渐西化,19世纪画家河锅晓斋在文化巨变中,以绘画讽刺当时日本社会的西化,同时自己的作品也在无意中受西方讽刺漫画的影响。正在伦敦皇家艺术研究院举行的“河锅晓斋展”带着时代变革下令人不安的气息。
21世纪,作方日本当代艺术代表人物之一,奈良美智在上海的个展,弱化了其商业上的成功,展出的大量手稿,突出了“奈良美智如何成为今天的奈良美智”,也提示了日本现当代文化何以被关注?
河锅晓斋展
地点:伦敦皇家艺术研究院(RA)
展期:2022年3月9日—6月19日
点评:河锅晓斋也被誉为漫画界的波洛克,他将东京歌舞伎剧场的演员变成了画中神秘而又非常真实的生物,他自由绘制的超自然场景展示了19世纪后期欧洲艺术家缘何向日本寻求灵感的原因。但他却向西方学习,又以古怪的作品诙谐地讽刺了日本在19世纪中叶对西方的开放。
评星:三星
众所周知,欧洲首批现代主义者痴迷于日本。印象派画家马奈《左拉的肖像》中,有一幅浮世绘画家歌川邦明(Utagawa Kuniaki II)的摔跤手木版画,书房里还有一幅日本画屏。梵高和惠斯勒等人也曾临摹广重和北斋。
这是一个奇特的镜像,当西方画家东望时,同时代的日本画家河锅晓斋(1831—1889)却向西看。从1850年代至去世,他的作品试图融入欧洲风格的诙谐描绘,并在与东方风格的融合中,奏出不太和谐的声调。
河锅晓斋的日本画作品
在河锅晓斋出生前的几个世纪,江户幕府一直实行着闭关锁国。但在他的一生中,却见证了1853年的“黑船事件”、1867年德川幕府时代的终结,以及铁路、电报的出现。这些变化也反映在河锅晓斋作品中,比如,他画下了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手中却拿着一把扇子。
尽管河锅晓斋对西方艺术表现出矛盾的心理,他依旧接受了。他似乎看过英国讽刺漫画——不只是《喷趣杂志》,还有詹姆斯·吉尔雷(James Gillray)和托马斯·罗兰森(James Gillray)的早期作品。在他的作品《苏伊士酒店派对》(Party in a Hotel in Suez)中,日本人与欧洲游客共赴一场世界范围内的豪饮聚会,如同威廉·荷加斯(1697—1764,英国画家)的作品。
河锅晓斋,《戴着礼帽的骷髅演奏者与跳舞的怪物》,1871-1878
显然河锅晓斋喜欢日本酒,他的不少创作都是伴着酒精完成的,其结果也是离奇而迷人的。
比如,在一幅卷轴画中,河锅晓斋将世界各地的人进行了对比:一对欧洲夫妇、一位戴大礼帽的男人,他们带着西方人的普遍特征;他还画下了因纽特人、中国人、印尼人、泰国人,他们都被一对日本夫妇好奇地注视着。在1863年的《外国人与武士》(foreigner and Samurai)的木版版画中,局外人直面日本传统精英,自以为是的欧洲人对盘腿持刀的武士咆哮着,武士则报以嘲笑和坚韧的表情。
正如展览手册中所描述的,当时的日本面临着不平等的赔款条约。河锅晓斋的作品表达了这一时期的民意。“讽刺艺术”也是最难展出的艺术门类,观众需要了解创作的背景,但过多的诠释又会让作品本身的幽默在文本中消失。
河锅晓斋,《幽灵学校》,1874
该展览摒弃了冗长的解读,在三个低照明的长形展厅中进行高度美学的展示。观众可以在展览目录中找到详细的、对于当时政治评论,这也是理解作品的必要条件。但即便没有这些背景,观众也应该会被简单而大胆的画面所吸引,比如一幅《钟馗》,他眼神闪耀,剑臂弯曲;或者是一组蹲在枝头的乌鸦,带着令人不安的现代气息。
河锅晓斋,《钟馗和两个小鬼》,1882
他的巨作《百魅夜行图》横跨了两组各六块屏风,是一部疯狂而滑稽的喜剧,描绘了一个东方传说:如果锅碗瓢盆和其他日常物品放置久了,它们就会变成怪物。这些生物的盘子、卷轴、灯罩还卡在它们那畸形的身体里。(乔纳森·琼斯/文;小松/译)
奈良美智展
地点:上海余德耀美术馆
展期:2022年3月4日—9月4日
点评:展览突出“奈良美智如何成为今天的奈良美智”。这虽为目前大牌艺术家个展的常规 *** 作,但其大量手稿确实为展览增色。
评星:四星
奈良美智、草间弥生、村上隆几乎代表了当代艺术的日本面貌,他们作品所对应的小女孩、波点南瓜、太阳花也早早走出了2000年后“卡通一代”的范畴,跨界潮玩,深得时下年轻人的追捧。
然而,与百年前西方现代主义者从东方艺术中获得启发,明治维新后的日本又迅速汲取西方现代文化的矛盾不同;当代艺术领域似乎没有这种纠结,进入西方艺术语境在过去很长时间成为唯一标准,奈良美智、草间弥生、村上隆也均有美国或欧洲生活的经历,他们艺术的萌发也和西方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奈良美智展“唱片墙”上的部分唱片。
1959年出生在日本小镇的奈良美智,最早通过收音机了解世界,并逐渐开始接触欧美反主流文化的文学、音乐和电影。展览由一整面唱片墙开启,这是奈良的收藏,音乐品味和绘画作品的养成关系成为贯穿展览的一条暗线。遗憾于笔者是音乐的门外汉,仅从唱片封面认出了安迪·沃霍尔、横尾忠则等知名艺术家的创作,继而在展览中近千张奈良美智的手稿中,依稀音乐感。
这也引出了展览的明线——奈良美智如何成为今天的奈良美智。
奈良美智手稿
提到奈良美智,很多人脑中浮现出的是拍卖过亿的代表作,展览似乎有意避开了其商业上的成功,立足于其艺术的成长和艺术作品的达成,这也是目前成功艺术家大型个展的标配。但奈良美智的优势在于,手稿丰富。
奈良美智手稿
似乎是随手拿起一张纸,寥寥几笔,人物或动物的情绪便跃然而出。而且展览中的大量手稿包含了奈良美智式的女孩是如何一点点成型的、以及大作品的小草图……比如,1991年的作品《云上的人》中的女孩与后来被熟知的形象有相似之处,但造型和画法的不同更显而易见,他在1980年代末前往德国,进入杜赛多夫艺术学院学习,后旅居科伦,开始创作并发表大型绘画和雕塑作品,并逐渐进入当代艺术语境。
但他的作品有受到日本漫画和动画的影响,他以漫画式的线条创作出样貌天真的女孩和动物。女孩的眼神又带着玩世不恭,作品的名字《风中孤寂》《无处似家》等又带着些许悲伤的意味。其塑造的小女孩的悲伤或也是这位中年大叔的悲伤。2011年,东日本大地震后,奈良开始徒手制作陶器,以手之触感捏出紧闭的双眼和平静的表情,以悼念在悲剧中丧生的亡魂。在展览中,这些纯色雕塑构成“奈良美智公园”,原本凭吊的意味被削弱,成为一处展览打卡之地。
“奈良美智公园”中展示的雕塑作品
另一处给人以视觉震撼的是一个四壁挂着小女孩油画的小展厅,其中有一件《轻霾之日/练习》完成于2020年6月,当时正是全球新冠疫情肆虐之时,画中女孩如玻璃般的双眼散发出多种混合的色彩,她的神情流露出满怀忧伤的温暖,与过去奈良肖像中内省的凝视不同,标志着因疫情所引发的情绪转变。笔者去看展之时,正是上海的美术馆恢复开放的第一日,这件作品引发了共情。前几日余德耀美术馆再次宣布闭馆,让人感受到疫情之下的不确定性。
奈良美智,《轻霾之日/练习》,2020年6月
艺术是信使,给未来看当下世界的现状。看“奈良美智展”走过的是他的世界,也是我们共同经历的世界。
再看日本艺术家,奈良美智、草间弥生、村上隆,继而延伸到服装设计师山本耀司、川久保玲、三宅一生。他们是如何融汇东西方文化审美,如何受到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英国泰特美术馆等国际一流场馆的认可,是一个值得探究的议题。
若将视野往前拉到河锅晓斋的时代,他们都在以作品表达自己所生活的时代,虽然河锅晓斋与西方艺术的融合如今看来不甚和谐,但后来的日本艺术再无河锅晓斋的大胆和神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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