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你会做什么?想必你会有很多事要做,最少你会洋洋得意,邀请亲朋好友,分享这份喜悦。
可是莫言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以后,吃了一顿饺子,消失了。
这一消失就是8年,直到前不久,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了他小说集《晚熟的人》,莫言才现身,在抖音上网络直播,与读者见了面。
有人说:莫言是从土里爬出来的作家,是中国土地上的奇迹。
莫言大方地承认,并为自己贴上了“土”的标签:“土,是我走向世界的重要原因。”
“土”也能走向世界文坛,还能被世界广泛认可?
是的,“土”意味着生命。
01
莫言,原名管谟业。1955年出生时,恰逢国家经济最困难的时期,吃一顿饱饭都是奢侈。
根据乡俗,孩子出生时,要在屁股下垫上一层浮土。莫言也不例外,他就落在了,由父亲从大街上扫来的浮土上。莫言后来调侃,这也许是自己成为乡土作家的根本原因吧!
因家庭出身中农,莫言小学五年级时就被剥夺了读书的权利。两个地瓜、一个饼子充饥,与一群牛羊为伴,飞鸟、蚂蚱为伍,孤独得令人恐怖。
因为饥饿,妈妈带着小莫言,在生产队的地里捡麦穗。这在当时,是不被允许的,于是有人过来抓他们。
妈妈脚小,跑的慢,结果被人抓住,拎了起来,一个耳光打倒在地,嘴角流着血。
莫言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打,这种屈辱,刻骨铭心,成了最初的社会体验。
原来这世界不都是阳春白雪,总有一些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02
12岁那年,莫言在一个桥梁工地当小工,砸石子,有时也会帮铁匠烧炉子,拉风箱。
莫言很是瘦小,那时他正长身体,总是饥肠辘辘。
人饿极了,总是不管不顾的。
有一回他太饿了,就偷偷地溜到生产队的萝卜地里,连泥带土拔了一棵红萝卜。
隔着泥土,肚子都敲起鼓,闻到萝卜香。他扒拉扒拉泥土,刚要把萝卜放到嘴边,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个大人抓住他,要把他扭送到桥梁工地受罚。
莫言不肯,那人一把抢过他脚上半新的鞋子,送到工地领导那儿。
莫言担心丢了鞋子,被家人责骂,只好硬着头皮找领导要鞋。不料领导吹着哨子,立即集合队伍,让他向领袖请罪。
太阳已经落山,黑夜爬上了房子,罩着桥洞前200多人,莫言无助地哭着,结结巴巴地说:“领袖,我偷了一个红萝卜,犯了罪,罪该万死!”
鞋要回来了,莫言忐忑不安地回家,还是被父亲狠狠地揍了一顿。
这段经历,后来被莫言写进中篇小说《透明的红萝卜》,时任解放军艺术学院系主任的徐怀中慧眼识金,润色后在《中国作家》杂志发表,莫言一举成名。
从农村走出的莫言,对土里生长的东西都有特别的感情,那片土地里有太多故事,那里有他逝去的青春,他把讲故事的天赋发挥到极致,写了一篇又一篇。
03
莫言生长的那片土地,叫做山东高密。
它是莫言土生土长的港湾,古老而英雄的大地,不仅抚育了春秋名相晏婴、“聊斋先生”蒲松龄,也孕育了莫言的文学王国。
生与斯、长于斯的莫言,听了很多英雄的传奇故事,也领教了这片大地上愚昧荒谬和贫穷。
莫言吸收了故乡大地的雨露精华,用手中的笔构建了自己的文学王国,俨然成了高密东北乡的土皇帝,在那里,他可以杀伐决断,发号施令,用文字实现理想。
从此,“高密东北乡”从地球上名不见经传的地方,飞入寻常百姓家,走向世界,成了人们的诗意栖居地和梦中的桃花源。
莫言将民间轶闻趣事、真人真事写进故事。英勇率性、固执耿直的高密人,都成了莫言小说中的主角。
在小说《红高粱》中,有一个胆小如鼠,但最终为抗日战争而英勇牺牲的“王文义”。有一天,莫言正在写作,村里的王文义上门来找麻烦,莫言赶紧让座递烟。老人很不高兴地问:“听说你把我写到书里去了?”
莫言赶忙解释说:那是一时糊涂,现在已经改好了,在赔礼道歉,一大通好话之后,老人才走了。
文学作品里,他是高密的国王,随意差遣,随意安排人物的命运,可是生活里,他还是高密的孩子。
04
孩子大了,总要离开家的。
20世纪70年代,参军,成了农村青年改变命运,光宗耀祖的法子。
莫言也想改变命运。
当他爬上卡车,同车的小伙子流着眼泪,与亲人告别时,他却连头也没回,如一只飞出牢笼的鸟,这一刻只期盼蓝天。
这一别,就是30年。
当他再一次踏入这片热土,听到小饭馆里传出熟悉的,缓慢凄切的茂腔,莫言顿时百感交集,泪如雨下。
有人说30年不回家,这会哭啥呢?其实,古人有句话说的好,近乡情更怯。
茂腔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了,小的时候,他就经常听茂腔戏,听多了就能背诵戏文。
长大一点后,莫言甚至在村里的“革命样板戏”业余剧团,跑龙套,扮演反派角色,有了吃,也有了精神的食粮。
茂腔戏就像是生活里的一道光,照亮了莫言单调乏味的生活,茂腔戏也成了他的寄托,融入生命的血液中。
后来莫言就把茂腔戏,镶嵌在他的作品《檀香刑》里,把生养他的那片土地,施以印记,流传后世。
“一切来自大地的都将回归大地”。莫言从蕴含丰富的故乡大地上收获灵感,将真实的历史事件悉数收纳到文学宝库中。他笔下的故乡已经超越了乡土本身,那是他的生命。
05
尽管莫言写的都是乡土农村文学,可是依然有人看不懂他,甚至说他是给“社会主义摸黑”,莫言说:
“你可以不看我的所有作品,但你如果要了解我,应该看我的《丰乳肥臀》”。
1990年,北京地铁,两个又黑又瘦的孩子,坐在妈妈的膝盖上,一边吃奶,一边抓挠着。
莫言注视着这一幕,想起苦难深重的母亲,想起不堪回首的童年,一幕幕扎在心上。
莫言如遭雷击,醍醐灌顶,一部《丰乳肥臀》问世,致敬苦难母亲在天之灵。
1996年,《丰乳肥臀》荣获首届《大家》“红河文学奖”,奖金10万。
那时的10万元,是一个天文数字,很多人都觉得有了这些钱,莫言会变。
可是莫言终究都是土里生长的作家。他依然孤独自卑,大多一线作家被邀请到处采风,吃喝玩乐,而莫言少有人问津。
他将自己关进狭窄的书房,像往常一样,写写文字,看看书。
06
有人好奇,土里土气的莫言,怎么就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了?用鲁迅先生的话说,民族的才是世界的。
高密处于平原地带,地势低洼,水涝成灾,但是高杆作物得天独厚,形成了高粱之乡。莫言把“高密东北乡”当成中国的缩影,希望通过对故乡的描述,让人们联想到人类的生存和发展。
他把山东高密东北乡里的,树木、水流、高粱地,都化成了他的东方风情和民间传奇。立足故乡,娓娓道来,有鲜明的本土性与民族性。
他的作品,深植于中国传统,弥漫着独特的东方神秘感,他创造了属于世界意义的文学王国,也满足了西方读者的东方想象和猎奇心理。
获奖作品《蛙》,描述了改革开放三十年以来,中国乡村的悲壮计划生育史。小说中,人类本能的生殖欲望和生殖崇拜被压制,莫言把残酷的现实和心理撕开一个口子,让人们窥见真相。代孕生子、轮回转世等故事情节,很大程度满足了读者的猎奇心理。
莫言以乡土为根基,展示中国农村的生活气息,为世界文学了解中国打开了一扇窗户。
文学,归根结底是一种人学,她蕴含着对人的情感和心性的关照。
正如莫言所说,
“任何作家之所以走进西方读者,最终是靠文学作品的自身力量。要看作家是否写出人类普遍的境遇,是否写出了打动了所有国家、所有人的情感。”
莫言如是说,也践行着文学理想。他笔下的人物形象,超越了山东高密,内化为一个个中国人,内化为伟大、神圣,又不乏丑陋的全人类。
而这一切,都来源于那片黄土地,莫言成了世界“土”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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