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发展半导体,成为当前中国热议的一个话题。原本这一话题仅限于高度专业化的圈子内,但是,半导体核心技术关系到中国制造业的生死存亡,关系到中国能否产业升级,在新一轮产业革命中能否脱颖而出,因此,如何更好地发展半导体业意义重大。
2014年6月,国务院发布《集成电路产业推进纲要》,要求突出企业的主体地位,以需求为导向,以技术创新、模式创新和体制机制创新为动力,破解产业发展瓶颈,着力发展集成电路设计业,加速发展集成电路制造业,提升先进封装测试业发展水平,突破集成电路关键装备和材料,推动产业重点突破和整体提升,实现跨越发展。2014年9月成立了国家集成电路产业投资基金投入集成电路领域,破解产业投融资瓶颈。
此后,我们做了些什么呢?首先是各地政府纷纷引入低端半导体生产线,有钱就能做到,还能出政绩;其次,各种为了套取补贴的公司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2016年,中国集成电路设计企业从736家暴增至1362家。2017年,全国设计企业总量达到1380家,比其他国家的总和还要多。其三,大量追求短期利益的资本涌入半导体业,美国半导体企业PE值只有10倍,而国内是40-50倍,如果并购一个公司并装入A股上市公司当中,就可以赚大钱。
总之,套取补贴、资本投机以及政府业绩等因素助推了半导体产业爆发式的增长,但这些几乎与真正的半导体产业研发与产业链形成无关。但是,却制造了一个后果,就是引起欧美日等国家的高度警惕。这是因为,这些浮躁的资本在国际半导体市场过于高调,似乎不惜一切代价要买各种各样的公司,还没买到,就把各大公司吓了一跳,纷纷求助于政府干预中国的并购行为。
在人工智能领域也是如此。在过去两年,中国过剩的风险资本大规模地流入人工智能领域,各地政府也补贴支持。在过去两年,欧美主流媒体对中国人工智能热的报道铺天盖地,纷纷根据中国人工智能公司的融资额断言中国将领导该领域的发展。事实上,中国与美国公司在人工智能方面的技术差距非常大,但是中国泡沫比美国大很多,让对方担忧丧失优势,引起美国政府的高度警惕。这也是美国向“中国制造2025”领域发动贸易摩擦的主要原因。
这说明我国在半导体发展方面缺乏规划和组织,被短期的趋利行为所主导,而半导体行业恰恰是一个高风险、高投入、长周期的资本投入与技术密集型产业,需要有组织和有步骤地去攻坚。
我国为了发展集成电路行业募集了数千亿规模的资金。这些资金相当部分配置到了国企,而根据魏尚进教授对中国创新活动的研究,他发现国企一方面能够获取更多的政府资源,比如财政补贴;另一方面经济效率低下。从而造成了财政补贴与企业经济效率之间出现错配:效率高的民营企业得到的支持少,而低效率的国企得到的多。他认为,如果不同企业在获得研发补贴时候更加公平,中国在国家层面上的创新产出就会更高。
私营企业真正投身于半导体行业研发的都属于艰难行军,而且很难找到合适的人才。因为这个行业本身风险高、起步时利润低,无法支付过高的薪酬。而现实是,核心城市居民衣食住行等成本过高,导致年轻人更关注薪酬,相关人才更愿意去阿里巴巴、腾讯等公司或者金融证券、地产等行业,不愿在半导体领域坐冷板凳,并且公司与行业前途未卜。现在跟随热潮进入半导体行业淘金的行业外企业家,大部分并不懂半导体技术,仅仅出于投资的兴趣,低估困难的同时,高估在资本市场倒腾后的回报率。这种投机性的行为实际上大规模地稀释了专业半导体企业的人才,因为后进者往往会以更高的薪酬抢夺人才。因此,中国半导体行业不能一哄而上,政府应该加强规划和组织。
2015年,美国与日本多位学者共同撰写了一份报告,名为《创新驱动型经济增长的制度基础》,通过对硅谷创新生态系统的研究,对比日本,提出了日本如何促进创新发展的六大制度基础:一是为承担高风险的创业企业提供资金的金融体系;二是能够提供高质量、多样化与可流动的人力资源的劳动力市场;三是旨在持续不断产生创意、产品和企业的产业—大学—政府之间的互动;四是老牌大企业与小型创业企业共生共荣的产业组织;五是鼓励创业的社会制度;六是协助企业创立和成长的各种专业组织。
可以看出,政府的作用不应该仅限于产业扶持,还有更多的配套工作要做,尤其是在人才培养、产学研的合作以及成立各种产业组织、专业组织。目前看,政府过多的介入其中,并将资金主要分配到低效率的企业,而不是扶持那些具有更高效率的企业,并通过建立协会组织或联盟,维护一种开放式但又强调合作的生态系统。
应当说,一哄而上看上去热闹非凡,也容易引起对手的警惕和防范,但是毫无战斗力,更可能被内讧和投机削弱自身的力量。在创新发展当中,制度重于技术,也重于资本,制度是协调并优化资源配置的重要保证。如果不建立一种有利于行业发展的良性机制,而任由投机资本制造泡沫,中国半导体行业就无法形成合力,修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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