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日韩在芯片领域的霸权是如何一步步确立的

美日韩在芯片领域的霸权是如何一步步确立的,第1张

2020年8月7日,华为余承东公开表示海思麒麟高端芯片已经“绝版”,中国最强的芯片设计公司,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被锁死了未来。

华为海思推出第一款麒麟(Kirin)芯片是在2009年,虽然当时反响一般,但奏响了麒麟腾飞的乐章,随后每一年都有不小的进步:麒麟925带领Mate7打入高端阵营;麒麟955助力华为P9销量过千万……自己研发的芯片,成为华为手机甩开国内友商的最大武器。

然而到了2020年8月7日,麒麟系列的高端芯片却被迫提前退休,余承东表示麒麟系列中最先进的Kirin 990和Kirin 1000系列,在9月15日之后将无法生产,华为Mate40将成为麒麟高端芯片的绝唱。绝版的原因很简单:受到美国禁令影响,台积电将不再为华为代工。

台积电并非没有抗争。全球高制程工艺一线难求,台积电话语权其实很强,而且几周前刚刚超过英特尔成为世界第一大半导体公司。所以面对美国禁令,台积电也曾斡旋过,但只要美国提起一个公司的名字,就能让台积电高管们吓出冷汗。这个公司就是: 福建晋华。

福建晋华成立于2016年,目标是在存储芯片领域实现突破。福建晋华是IDM一体化工艺,即设计、制造、封装都要做,一旦产品落地,对大陆整个半导体工艺的都会有所带动和提升。晋华一期投资款高达370亿元,还和台湾第二大代工厂台联电进行了技术合作。

研发人员日夜奋战,成立一年多后,晋华就打造出了一座12寸的生产线,并准备投产,不料却迎来了 资本主义的铁拳。

2017年12月,美国镁光 科技 即刻以窃取知识产权为由开始狙击晋华,晋华也不甘示弱,双方在中国福州和美国加州互相起诉。就当局势焦灼之时,早就虎视眈眈的特朗普政府在2018年10月29日发起了闪电战: 将福建晋华列入实体名单,严禁美国企业进行合作。

禁令发出后,和晋华合作的美国应用材料公司(Applied Materials)的研发支持人员当天就打包撤离,另外两家美商科磊和泛林也迅速召回了前来合作的工程师。更严重的是,由于设备中含有美国原件,欧洲的阿斯麦、日本东京电子也暂停了对晋华的设备供应。

晋华员工回忆外资撤退场景时,总结说:“这些人根本给我们时间道别。”

福建晋华官网上的生产进度,停留在了2018年试投片日,迟迟没有更新,而产品页则直接显示“页面在建设”中。去年5月10日,英国《金融时报》称,晋华已经开始寻求出租或者出售自己的工厂。仅仅一个回合,担当中国存储突破的种子选手,就被打倒在了起跑线上。

“实体名单”就像是一份死刑通知书,可以瞬间让企业坠入地狱。美国制裁的决心、打击的力度,令同样采用美国核心零部件和核心技术支撑的台积电不寒而栗。同样,本来兴致勃勃要来抢台积电蛋糕的三星没了下文;中芯也含蓄地表示,可能不能为“某些客户”代工。

为什么这些公司不愿意去触碰美国“逆鳞”?半导体领域,美国真的就独霸天下吗?其实并不然。

虽然美国半导体行业产值大约占全世界的47%,体量上处于绝对优势;但韩国、欧洲、日本、中国台湾、中国大陆等其他“豪强”也各有擅长,与美国的差距并不是无法越过的鸿沟。

比如, 韩国 在产值1500亿美金的存储芯片领域,占据压倒性优势,双强(三星、海力士)占据65%市场;

欧洲 在模拟芯片领域有三驾马车(英飞凌、意法半导体、恩智浦),从80年代起就从未跌出全球二十强。

日本 不但有独步天下的图像识别芯片,以信越日立为首的几家公司,更是牢牢扼住了全世界半导体的上游材料。

中国台湾在千亿美元级别的芯片代工领域,更胜美国一筹,台积电和联电占据60%的规模,以日月光为首的封测代工也能抢下50%的市场;

中国大陆依托庞大的下游市场,近年芯片设计领域发展迅速,不但诞生了世界前十的芯片设计巨头华为海思,整体芯片设计规模也位居世界第二。

这些企业从账面实力来看,甚至可以让芯片行业“去美国化”,合力搞出一部没有美国芯片的手机。 但美国515禁令一下,各路豪强却莫敢不从。

一超多强的局面似乎就像“纸老虎”,在美国霸权之下,众半导体商分封而治可能才是目前的“真相”。大家忌惮的,其实是美国手握的两把利剑:芯片设备和设计工具 这两把剑又和日本的材料一起,组成了威力极强的美日半导体霸权三张牌: 设备、工具和材料。

那么,美日手中握的这三把剑究竟可怕在何处?是如何能挟制各路 科技 巨头豪强?了解这些答案,才能了解华为们的突围之路。

一、设备:芯片制造的外置大脑

设备商对于一般行业而言,就是个卖铲子的,交钱拿货基本就完事儿了;但 半导体设备商却不同,不仅提供设备卖铲子,还要全程服务卖脑子,可谓是芯片制造商的外置大脑

芯片制造成本高昂,只有将良品率控制在90%上下,才不会亏本。但要知道,芯片制造,工序一千起步,这就导致,哪怕每一步合格率都有99%,最终良率都会在0.9*0.9的多次累积下,趋近于0。因此,要想不亏本, 每个步骤的合格率就得控制在99.99%乃至99.999%以上。

要达到这个状况,就对设备的复杂度提出了超高要求。 就目前最先进的EUV光刻机来说,单台设备里超过十万个零件、4万个螺栓,以及3000多条线路。仅仅软管加起来,就有两公里长。这么一台庞大的设备,重量足足有180吨,单次发货需要动用40个货柜、20辆卡车以及3架货机才能运完。

而更为重要的是,即使设备买回来,也远不是像电视冰箱一样,放好、插电就能开动这么简单。一般来说,一台高精度光刻机的调试组装,需要一年时间。而零件的组装、参数的设置、模块的调试,甚至螺丝的松紧、外部气温都会影响生产效果。哪怕一里外的一辆地铁经过,都能导致多数设备集体失灵。

这也是所有精密仪器的“通病”。比如,十年前,北京大学12个高精度实验室里价值4亿元的仪器突然失灵,而原因居然是位于地下13.5米深的北京4号线经过了北大东门产生了1Hz~10Hz的震动,为此北大高精度实验室不得不集体搬家。

因此, 半导体制造设备每开动一段时间,就必须联系专门原厂服务人员上门调校。 荷兰光刻机巨头ASML阿斯麦曾有一个客户,要更换光器件;由于当时阿斯麦的工程师无法出国,便邀请客户优秀员工到公司学习,用了近2个月,才仅仅掌握了单个零部件更换的技能。

因此,阿斯麦、应用材料等半导体巨头,不只是把设备卖掉就结束了,更是在中国建立了2000人左右的庞大支持团队。其中应用材料的第二大收入就是服务,营收占比超过25%,而且稳定增长,旱涝保收。

而设备厂的可怕之处正在于, 不但通过“一代设备,一代工艺,一代产品”决定了制造厂的工艺制程,更是通过售后服务将制造厂牢牢的拿捏在手中 随着工艺越来越越高精尖,设备商的话语权也正在进一步提升。

设备商的强势,可以从利润上明确的反映出来。过去5年,芯片制造厂的头部效应越来越明显,但上游设备商的净利润率反而大幅提升:泛林利润率从12%提升到22%,应用材料从14%上升到18%。代工厂想要客大欺店,那是根本不存在。

也正因如此,在长达六十年的时间里,美国一直都在以各种手段,来保证自己在设备领域的绝对主导地位。

根据2019年全球顶级半导体设备厂商排名,全球前五大半导体设备商占据了全球58%行业营收。 其中,美国独占三席;其余两席,一席是日本的东京电子,另一席荷兰的阿斯麦,恰巧,这两家又都是美国一手扶持起来的。

具体来说,应用材料(AMAT)和泛林(LAM)、科磊(KLA),是根正苗红的美国企业。

其中,泛林在刻蚀机的市场占有率高达50%以上。应用材料则不仅在刻蚀机领域与泛林平分秋色,在离子注入、化学抛光等等细分设备环节也都占据半壁江山,甚至高达70%。科磊则在半导体前道检测设备领域占据了50%以上的市场,并在镀膜测量设备的市占率达到了98%。

而光刻机巨头阿斯麦,看似是一家荷兰企业,其实有一颗美国心。 早在2000年前后,光刻机市场还停留在DUV(深紫外)光刻阶段,日本尼康才是真正的霸主,但到了EUV(极紫外)阶段,尼康却在美国的一手主导下被淘汰出局。

原因很简单,EUV技术难度登峰造极: 从传统DUV跨越到EUV,意味着光源从193nm剧烈缩短到13.5nm。这需要将20KW的激光,以每秒5万次的频率来轰击20微米的锡滴,将液态锡汽化成为等离子体。这相当于在飓风里以每秒五万次的频率,让乒乓球打中一只苍蝇两次。

当年,全球最先进的EUV研发机构是英特尔与美国能源部带头组建的EUV LLC联盟, 这里有摩托罗拉、AMD、IBM,以及能源部下属三大国家实验室,可谓是集美国科研精华于一身。 可以说,只有进入EUVLLC联盟,才能获得一张EUV的门票。

美国彼时正将日本半导体视为大敌,自然拒绝了日本尼康的入会请求,而阿斯麦则保证55%零部件会从美国供应商处采购,并接受定期审查。这才入了美国的局,从后起之秀变成了“帝花之秀”。

美国不仅对阿斯麦开了门,还送了礼:允许阿斯麦先后收购了美国掩罩技术龙头Silicon Valley Group、美国光刻检测与解决方案玩家Brion、美国紫外光源龙头Cymer等公司。 阿斯麦技术心、研发身,都打上了星条旗烙印。那还不是任凭美国使唤。

而早年的东京电子,只是美国半导体始祖仙童半导体(Fairchild)的设备代理商,后来又与美国Thermco公司合资生产半导体设备,直到1988年才变成日本独资,但东京电子身上也已经流着美国公司的血。

因此,在2019年六月,面对第一轮美国禁令,东京电子就表示:“那些被禁止与应用材料和泛林做生意的中国客户,我们也不会跟他们有业务往来”,义正词严表明了和美系设备商共进退。

至此,美国靠着多年的“时间积累”和超高精密度“工艺技术”,在设备领域形成了牢牢的主动权。而时间和技术,都不是后进者可以一蹴而就的。

二、EDA(设计软件):生态网络效应下的“幌金绳”

如果说设备是针对芯片生产的一把封喉剑,那么 EDA无疑是芯片设计环节的“幌金绳”,虽不致命但可以令“孙悟空”束手束脚、无处施展。

EDA这根“幌金绳”分三段: 首先,它是芯片设计师的“PS软件+素材库”, 可以让芯片设计从几十年前图纸上画线的体力活,变成了软件里“素材排列组合+敲敲代码”的脑力活。而且,现在仅指甲盖大小芯片,也有几十亿个晶体管,这种工程量,离开了EDA简直是天方夜谭。

20年前的英特尔奔腾处理器的线路图一角,目前晶体管密度已经上升超过1000倍

其次,EDA的奥秘,在于其丰富的IP库。 即将经常使用的功能,标准化为可以直接调用的模块,而无需设计公司再重新设计。如果说芯片设计是厨师做菜的话,软件就是厨具,IP就是料包。

而事实上,EDA巨头公司,往往是得益于其IP的独占。比如Cadence(楷登电子)拥有大量模拟电路IP,而其也是模拟及混合信号电路设计的王者;而Synopsys(新思 科技 )的IP库更偏向DC综合、PT时序分析,因而新思在数字芯片领域独占鳌头。

而在全球前三的IP企业中,EDA公司就占了两个,合计市场份额高达24.1%。在Synopsys的历年营收中,IP授权是仅次于EDA授权的第二业务。

EDA还有一项重要的功能是仿真 ,即帮设计好的芯片查漏补缺。毕竟一次流片(试产)的成本就高达数百万美金,顶得上一个小设计公司大半年的利润。业内广为流传一句话: 设计不仿真,流片两行泪。

加州大学教授有一个统计测算,2011年一片SoC的设计费用大概为4000万美元,而 如果没有EDA,设计费用则会飙升至77亿美元,增加了近200倍。

因此,EDA被誉为半导体里的最高杠杆,虽然全球产值不过一百多亿美元,但却可以影响全球五千多亿集成电路市场、几万亿电子产业的发展。

EDA如此高效好用,那我国自主化状况如何呢?很可惜,比 *** 作系统还尴尬

我国最大的EDA厂商华大九天在全球的份额差不多是1%,而美国三大厂商Synopsys(新思 科技 )、Cadence(楷登电子)以及Mentor Graphics(明导 科技 ,2016年被西门子收购)则占据了80%以上的市场。

这也就导致了虽然我国芯片设计位居世界第二,但美国一声令下,芯片设计就会面临“工具危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过,既然软件已经交过钱了, 用旧版本难道不行吗?

很可惜,并不能。

因为这背后有一张EDA商、IP商、代工厂们互相嵌合的生态网。EDA是不断更新的。新的版本对应更新的IP库和PDK文件。而PDK即工艺设计包,则又包含了芯片工艺中的电流、电压、材料、流程等参数,是代工厂生产时的必备数据。 新EDA、新IP、新工艺,互相促进、互为一体。

因此,用旧版的软件就会处处“脱节”:做设计时无法获得最新的设计IP库,找代工厂时又无法和工艺需要最新的EDA、PDK进行匹配。长此以往,技术越来越落后,合作伙伴也越来越少。不过既然EDA不过是0101的代码,从破解小组里找几个高手不就好了吗?

很遗憾,也几乎不可能。

每个EDA软件出厂时都会内嵌一个Flexlm加密软件, 把EDA和安装的设备进行一一锁定 ,包括主机号、设备硬盘、网卡、使用日期等信息。而Flexlm的密钥长度达239位,暴力破解的难度非常大。如果用英特尔高性能的CPU来破解的话,需要4000左右的核年(core-year),也就是说 用40核的CPU,需要100年

当然,也可以采用分布式的方式,继续增加CPU数量减少时间。然而,即使破解成功了,来到了全新的IP库门前时,也会被EDA厂商通过“修改时间、文件大小、确认IP来源”等方式,再次进行验证,然后被拒绝。油然而生一股挖了百年地下隧道、却撞到石头上的酸爽。

破解并不有效,也不敞亮,还和我国知识产权保护的态度相违背。因此,依然还是要靠华大九天等公司自研崛起。那么, 这条出路有多宽呢? 其实单纯写出一套软件,难度并不大。关键还是要有海量丰富的IP、PDK,以及产业上下游的支持配合。单点突破未必有效,需要军团全面突围,而这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三、材料:工匠精神最后的堡垒

2019年,日韩闹了矛盾,双方都很刚,但日本断供了韩国几款半导体材料后,没多久韩国三星掌门人李在镕就飞往日本恳请松口了,后来他更是跑到比利时、中国台湾,试图绕道购买或者收点存货过日。

按理说,韩国也是半导体强国,三星在设计、制造领域更是主要玩家,但面对区区几亿美金的材料,却被闹得狼狈不堪。

材料真的有这么难吗?讲真,半导体原始材料是非常丰富的,比如硅片用的就是满地球的沙子。但要实现半导体的“材料自由”,却并不容易,必须打通任督二脉: “纯度”、“配方”

纯度是一个无止境之路。我国已经实现自产的光伏硅片,一般纯度是6-8个9,即99.999999%,但半导体的硅片纯度却是11个9,而且还在不断提高。小数点后多3到5位,就意味着杂质含量相差了1000到10万倍。

这个差距有多大呢? 假设,光伏硅片里包含的杂质,相当于一桶沙子洒在了 *** 场上;那么半导体硅片的要求则是在两个足球场大的面积里,只能容下一粒沙子。

那么, 为什么必须将杂质含量降到这么低呢? 因为原子的大小只有1/10纳米,哪怕仅有几个原子大小的杂质出现在硅片上,也会彻底堵塞一条电路通道,导致芯片局部失灵。如果杂质含量更高的话,甚至会和硅原子混在一起,直接改变硅片的原子排列结构,让硅片的导电效率完全改变。

经过刻蚀后的硅表面和锡颗粒,如同明月在金字塔后升起

要达到如此纯度,需要科学和工艺的完美结合。

一方面,需要大量基础科学仪器来辅助。比如在材料生产过程中,设备自身就会有金属原子渗透影响纯度,因此需要不断改良。而要确认纯度,也是高难度。就像特种气体,就需要专门的仪器来检测10亿分之一(PPB级)的杂质含量水平。实现这个难度,就不仅需要半导体企业,还需要奥林巴斯等光学企业出马助力。

另一方面,从实验室到工厂车间也需要工艺积累。材料制造,不仅对生产设备要求高,就连工厂里的地垫、拖把,也都是高级别特供。而且,生产车间温度、湿度的不同,也会影响材料纯度,就不得不反复尝试后得出标准。

而高纯度只是第一步,复合材料(比如光刻胶)的配置更是难以跨越的鸿沟。如果说 “纯度”是个艺术科学的话,那么“配方”就是玄学科学

其实,无论提纯、还是配置,基本的理论原理、工艺技术都不是难事儿。但如何选材、配比,从而实现极致的效果,却需要高度依赖经验法则,即业内常说的 “know-how”

同样的材料,不同的配比就会有不同的效果;就像我们用红黄蓝三色去搭配,不同的配比就能得到不同的颜色。而即使用同样的配方、采用同样的工艺, 在不同的湿度、温度甚至光照下,也会有不同,甚至相差很远的效果。

这些影响材料效果的参数,无法通过精密计算获得,只能是实验室、车间里一次次调配、实验、观察、记录、改良。有时候,为了得到10%的效果改良,可能需要花费几年。然而,这提升的10%,虽然抢占的只是几百亿规模的市场,但却影响着万亿半导体行业。

因此, 无论是提纯,还是配方,其实需要的都是超长的耐心待机、极致专注。 这不禁令人会想到日本的寿司之神,一辈子只做寿司,而一个学徒仅拧毛巾就要练五年。虽然在生活中,这种执着看起来有些迂腐可笑,但事实上,材料领域做得最好的,正是日本企业。

据SEMI推测,2019年日本企业在全球半导体材料市场,所占份额达到66%。19种主要材料中,日本有14种市占率超过50%。而在占据产值2/3的四大最核心的材料:硅片、光刻胶、电子特气和掩膜胶等领域,日本有三项都占据了70%的份额。最新一代EUV光刻胶领域,日本的3家企业申请了行业80%以上的专利。

日本在材料产能上占据优势后,又用服务将客户捆绑得死死的

许多半导体材料都有极强的腐蚀性和毒性,曾有一位特种气体的供应商描述,一旦气体泄漏,只需一瓶,就可以把整个厦门市人口消灭。因此,芯片制造商只能把材料的运输、保存、检测等环节,都交给材料的“娘家”材料商。

而另一方面,材料虽小、威力却大。半导体制造中几万美金的材料不达标,就能让耗资数十亿美金生产线的产品大半报废,因此制造商们只会选择经过认证的、长期合作的供应商。新进玩家,几乎没有上桌的机会。

而对于材料公司而言,下游用得越多,得到的反馈就越多,就有更多的案例支持、更多的验证机会来提升工艺、改善配比,从而进一步拉大和追赶者的差距。对于后进者而言,商业处境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一步赶不上、步步都白忙。

日本能取得这个成就,其实离不开日本“经营之圣”稻盛和夫在上世纪80年代给日本规划的方向:欧美先进国家不愿再转让技术的条件下,日本人除了将自己固有的“改良改善特质”发扬光大之外,别无出路;各类企业都要在各自的专业领域内做彻底,把技术做到极致,在本专业内不亚于世界上任何国家的任何企业。

这种匠人精神,令日本在规模不大的材料领域,顶住美国、成为领主。

四、何处突围

我们在做产业研究的时候,有个强烈的感受, 中国似乎在美国的打压中,陷入一个被无限向上追溯的绝境:

发现芯片被卡脖子后,我们在芯片设计领域有了崛起的华为海思,但随后就发现:还需要代工领域突破;当中芯国际攻坚芯片代工制造时,却又发现:需要设备环节突破;当中微公司、北方华创在逆袭设备、有所收获时,却又发现:设备核心零部件又仰人鼻息;当零部件也有所进展时,又发现:芯片材料还是被卡脖子。

而当我们继续一步步向前溯源、“图穷匕见”时,才发现一切都回到了任正非此前无数次强调的 基础科学

回顾来看,如果没有1703年建立的现代二进制,那么两百年后的机器语言就无从谈起;如果没有1874年布劳恩发现物理上的整流效应,那么就没有大半个世纪后晶体管的发明和应用;而等离子物理、气体化学,更是刻蚀机等关键设备的必备基础。

而在美国大学中,有7所位列全球物理学科排名前十,有6所位列全球数学学科排名前十,有5所位列全球材料学科排名前十。 基础科学强大的统治力,成为美国半导体公司汲取力量的源泉。

在强势的基础学科背后,却又是1957年就已经埋下伏笔的美国基础学科支持体系—— 对大学基础学科进行财政支持;通过超级 科技 项目带领应用落地。

当年美苏争霸,苏联的全球第一颗人造卫星升空刺激了美国执政者,这也成为美国 科技 发展的重要转折点:

一方面,为了保持“美国领先”,政府开始直接对研究机构发钱。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NSF)给大学的基础研究经费从1955年的700万美金,飙升到1968年的2亿美金。在2018年,NSF用于基础研究的经费,更是高达42亿美金。这长达50年的基础研究经费里, 美国联邦政府出了一半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NSF每年为数以千计的基础学科研究生提供奖学金,这其中诞生了 42位 诺贝尔奖得主。

另一方面, 美国启动了超级工程来落地研发成果。 1958年,NASA成立,挑战人类 科技 极限的阿波罗登月和航天飞机工程也就此启动。

在研究需要250万个零件的航天飞机过程中(作为对比,光刻机零件大约是10万个,一辆 汽车 只有1万多个零件),大量尖端技术找到用武之地;而这些当时“冷门”的尖端技术,又在条件成熟时,相继转化为杀手级民用品(比如从航天飞机零件中诞生的人造心脏、红外照相机)。

航天飞机的技术外溢,并不是孤例。 医院核磁共振设备中采用的超导磁铁,也正是在美国粒子加速“Tevatron”的研发中应用诞生。美国的超级 科技 工程,成为基础学科成果的试验田、练兵场和民用转化泉。

事实上,通过基础研究掌握源头 科技 ,随后一步步外溢建立产业霸权,这条路径并不只是美国的专利,也应该是各个产业强国的选择,更是面对美国打压时一条真正可行的道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避免无穷尽的“国产替代向上突破”的陷阱,实现和“基础研究向下溢出”的大会师。

事实上,我们面临的困难、打压,日本也经历过。

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美国对日本半导体产业发起突袭:政治封杀、商业打压、关税压迫无所不用其极,尤其是培养了“新小弟”韩国来挤压日本半导体产业。没几年,日本就从全球第一半导体强国宝座上跌落了。日本半导体引以为傲的三大楷模,松下、东芝、富士通的半导体部门先后被出售。

面对美国的压制,日本选择 进军高精尖材料,用时间换空间、用匠心换信心。

1989年,韩国发力补贴存储芯片,而日本通产省制定了投资160亿日元的“硅类高分子材料研究开发基本计划”,重点补贴信越化学为首的有机硅企业。

1995年,韩国发动第二轮存储价格战前夕,而日本东京应化(TOK)则实现了 KrF光刻胶商业化,打破了美国IBM长达10余年的垄断,并在随后第五年,其产品工艺成为行业标准,全球领先。

2005年,三星坐上存储芯片老大的位置,而日本凸版印刷株式会社以710亿日元收购了美国杜邦公司的光掩膜业务,成为光罩龙头。

在韩国全力扩张产能,和其他半导体下游厂搏杀的日子里,日本一步步走到了材料霸主的宝座前。从看似掌握着无解优势的美国人手里,硬生生抢下了一把霸权剑。

但日本的成功仅仅是因为换了一个上游战场吗?显然不是。在过去30年,三大自然科学领域, 日本共计收获了16个诺贝尔奖,其中有6个都属于是化学领域 ,而这些才是日本崛起的坚实地基。

我国的基础研究怎么样呢?2018年,我国基础研究费用,在全年总研发支出中仅占5%,而这还是10年来占比最高的一年。而同期美国基础研究占比则是17%,日本是12%。 在国内各个学校论坛上,劝师弟师妹们从基础学科转向金融计算机等应用学科的帖子,层出不穷。

所以有人笑称,陆家嘴学集成电路的,比张江还多。

今年7月份,更是爆出了中科院某所90多人集体离职的迷思。诚然,每个人都有择业的自由,但需要警示的,是大家做出选择的理由。基础学科研究的长周期、弱转化、低收入,令研究员们在日益上涨的房价、动则数百亿利润造假套现面前,相形见绌。

任正非曾经感叹道:国家发展工业,过去的方针是砸钱,但钱砸下去不起作用。我们国家修桥、修路、修房子……已经习惯了只要砸钱就行。但是芯片砸钱不行,得砸数学家、物理学家、化学家……

64年前,苏联率先发射的一颗卫星让美国惊醒。美国人一边加码“短期对抗”,一边酝酿“长期创新”,从而开启了多个领域的突破、领先;而今,一张张禁令也让我们惊醒,我国不少产业只是表面上的大,急需要的是骨子里的强。

这些危机之痛,总是令人后悔不已。过去几十年,落后就要挨打的现实一次次提醒着我们, 要实现基础技术能力的创新和突破,才能赢取下一个时代。

美国时间2019年5月15日,根据特朗普签署的总统行政命令,美国商务部正式将华为及其70个关联企业列入美方“实体清单”,禁止华为在未经美国政府批准的情况下从美国企业获得元器件和相关技术。

美国时间2020年8月17日,美国商务部再一次升级禁令,进一步收紧了对华为获取美国技术的限制,同时将华为在全球21个国家的38家子公司列入“实体清单”。

至此,华为迎来了其芯片产业发展至今的“至暗时刻”。

在美国政府实行一系列的制裁和打压措施后,华为芯片产业几乎已经被全方位锁死,它今后的路,又将何去何从?

整个芯片产业链,其基本的流程和步骤大概可以分为 设计 制造 封测 三个方面。

下面,我将从这三个方面来分析一下华为所面临的困境。看了之后,你大概就会明白,为什么说华为的芯片产业迎来了自己的“至暗时刻”。

先来说说“封测”,“封测”是整个芯片产业链条的中下游环节,所谓“封测”即是“封装”和“测试”。

“封装”是指对制造完成的晶圆进行划片、贴片、键合、电镀等一系列工艺;“测试”则是指对芯片、电路等半导体产品的功能和性能进行验证的步骤。

对中国芯片产业有所了解的朋友应该知道,目前中国芯片产业的“封测”环节,可以说是世界领先的。

根据中国半导体协会统计,2019年中国封测行业全球市占率高达64%,国内封测龙头厂商已进入国际第一梯队,企业龙头日月光集团更是占据了高达20%左右的市场份额。

除了日月光集团之外,长电 科技 、通富微电、华天 科技 也占据了全球封测企业前十名的榜单。而前十名榜单中,美国的封测企业则仅仅只有安靠一家。

因此,单就“封测”环节来说,国内可以说是实力雄厚,人才济济。

那么,既然国内芯片产业“封测”环节如此强大,却为什么也会受美国钳制,基本被美国锁死呢?

那是因为, 国内封测企业的封测设备,严重依赖于美日进口,国产化的封测设备占比率极低。

根据美国半导体产业调查公司VLSI Research2018年发布的全球半导体封测设备厂商排名榜单显示:

在前十五名榜单中,日本厂商占据7家,美国厂商占据4家、欧洲厂商占据3家,中国和韩国各占据1家。日本厂商的市场占有率高达54%,美国厂商的市场占有率也达到了32%。

日本加上美国一起,占据了全球绝大部分芯片封测设备市场,可以说是处于垄断地位。

美国就不用说了,一直在制裁和打压中国的芯片产业。而日本作为美国的盟友,一直以来都和美国穿一条裤子。在未经美国同意的情况下,是绝不敢贸然出口封测设备给中国企业的。

而国产化封测设备企业,其技术实力和市场份额远远落后于美日企业,完全不能够满足芯片封测环节的高标准高要求。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尽管国内芯片产业封测环节世界领先,但是其封测设备却严重依赖美日。一旦没有了先进的封测设备,就算你再领先世界也是徒劳。

再来说说“制造”,“制造”是整个芯片产业链条的中间环节,也是一个颇为重要的环节,这其中涉及了众多步骤和流程,篇幅所限,在此不一一赘述。

制造环节算是中国芯片产业中比较薄弱的一个环节了,而且美国还在制造环节对华为进行了全面的打压。

去年台湾著名芯片生产企业“台积电”受美国禁令影响,宣布不再和华为合作,这一事件曾引起了许多国人的极大关注。

而台积电,则是芯片产业制造环节的杰出代表,地表最强芯片制造代工厂。

台积电,全称台湾积体电路制造股份有限公司,1987年由张忠谋在台湾创立。

台积电是全球最大的晶圆代工厂,台积电2018年的市场占有率达到56%,全球一半以上的市场都归于台积电所有,而第二名三星半导体市场占有率则仅仅只有16%左右。

台积电的生产技术要比竞争对手更先进,代工质量比竞争对手更可靠、成片量也非常稳定。全球芯片行业巨头几乎都和台积电有合作关系,像高通、苹果、华为海思、联发科等都是台积电常年的合作伙伴。

而去年,美国的一纸禁令,却让台积电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华为作为台积电的第二大客户,每年为台积电贡献的收入超过了总收入的30%。

如果台积电放弃华为,也就意味着收入短时间内会大幅度减少;但如果台积电不顾美国禁令,坚持与华为合作的话,一旦台积电也被美国制裁,也大概就意味着它末日的来临。

在经过慎重思考后,台积电最终选择了前者,遵循美国禁令,放弃与华为合作。

可能有些人会提到,既然台积电这么重要,那么我们要抓紧给台湾人民发二代身份z了。到时候,台积电就不用再受制于美国。

然而,这种想法是非常表层的。台积电之所以能够生产比竞争对手更先进的3nm,5nm芯片,是因为它们采用了美国更先进的芯片生产设备。

一旦美国限制芯片生产设备出口给台积电,就算台积电最终与华为合作,其技术也会一直止步不前,生产设备也无法持续更新换代,最终还是会落后于其他竞争对手。

台积电无法合作,那么三星呢?

作为全球第二大芯片制造企业,虽然它的技术水准和产品质量不如台积电,但是这些年来也一直在5nm,7nm的生产线上积极布局,紧跟其后。

如果三星能够跟华为合作,也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然而,大家不要忘了,韩国也是美国的盟友之一,至今为止,美国在韩国还有着大量的驻军。韩国总统甚至没有战时指挥权,被美国牢牢掌控着。

因此,当台积电宣布终止和华为合作之后,作为台积电主要竞争对手的三星,却一直没有拉拢华为,宣布和华为合作。

指望三星,那是完全靠不住的。

那么,其他企业靠不住,我们大陆自己的芯片制造企业呢?可能有人会想到由著名企业家梁孟松所带领的中芯国际。

中芯国际作为目前中国芯片制造的龙头企业,这几年的发展可以说是如日中天。2019年,中芯国际攻克了14nm的关键节点,正式跻身于国际领先地位。

然而,相比较于台积电和三星的5nm,7nm,其技术实力还是有相当大的差距的。如果华为真的只能用中芯国际的14nm芯片,其竞争力当然也会大打折扣。

除此之外,就连14nm的生产线,中芯国际也受到了美国的严格限制。

前段时间,中芯国际向ASML公司购买的光刻机迟迟到不了货一事,也曾引起了国人的极大关注。

ASML虽然是一家荷兰公司,但是其光刻机技术却是美国的。为了避免被美国针对,ASML公司也因此迟迟没有给中芯国际发货。

所以,中芯国际在芯片生产设备方面,也一直受制于美国。

想要依靠国产自主化,真的是难上加难。

华为既不搞芯片封测,也不制造芯片,那它到底凭什么成为中国的“芯片之光”的呢?

那是因为,华为海思是一家顶尖的芯片设计公司。

华为海思,全称深圳市海思半导体有限公司,成立于2004年10月,其前身是创建于1991年的华为集成电路设计中心。

华为海思是华为芯片设计的控股公司,在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后,华为海思已经成为了全球顶尖的芯片设计公司之一,其先进的鲲鹏处理器和自主的麒麟芯片,在国际上具有很大的竞争力。

如果华为无法与芯片制造,芯片封测企业合作,只要它还能够设计芯片,它仍然还是具有重大优势的。

然而,一个残酷的事实就是,华为在芯片设计环节,同样也受到了美国的严格限制,可谓是阻碍重重。

首先说说华为芯片设计所使用的架构,其采用的是英国arm公司的公版架构,在其公版架构之上,进行了自主的二次开发。

就像手机系统一样,国内大多数的手机厂商采用的都是安卓系统,但有许多厂商是在安卓系统的原有基础之上进行二次开发,形成了自己独有的手机系统的。比如华为,小米,vivo等等,都是如此。

因此,英国arm公司是否继续与华为合作,就显得尤其重要了 。

总而言之,arm公司在这件事情上一直是朝令夕改,变化莫测,着实有点不靠谱。未来到底会如何,我们谁也不知道。

除了芯片设计架构之外,另一个更为头疼的问题,就是芯片设计所使用的软件。

在芯片设计的过程中,芯片设计公司一般都要用到eda设计软件。这就像你要p图,一般都要用到ps一样,这个是整个行业的专业软件。

然而,主要问题就出现在这个方面。

目前,全球eda软件供应者主要是国际三巨头Synopsys(新思 科技 )、Cadence(楷登电子 科技 )和Mentor Graphic(明导国际),三大eda企业占全球市场的份额超过60%。

而华为所使用的eda设计软件,主要也是来自于这三家。

但一个不幸的事实是,这三家公司全部都是美国的。其中Mentor Graphic(明导国际)虽然2016年被德国西门子收购,但是其专利技术却全部属于美国。

因此,在芯片设计的eda软件方面,华为也受到了美国的严格限制。一旦没有了eda软件,设计芯片对华为来说,就基本上是天方夜谭了。

虽然国内也有eda软件的杰出企业,比如龙头企业华大九天,但是华大九天的整体实力与三大巨头相比,还是有非常大的差距的。

如果华为采用华大九天的eda软件设计芯片,其效率和质量,是完全可以预见的。

所以,华为海思虽然是一家顶尖的芯片设计公司,但是在美国的制裁和打压下,也同样显得寸步难行,阻碍重重。

目前华为在芯片产业链条的各个环节,基本上都被美国全方位锁死,其处境是相当的艰难,可以说是迎来了发展至今的“至暗时刻”。

作为中国芯片产业的龙头企业,这不仅是华为的“至暗时刻”,也是中国整体芯片产业的“至暗时刻”!

如今华为在美国的制裁和打压下,难以再继续更新和生产新的手机芯片。

当华为芯片的存货都已经卖完的时候,其今后的路,又将何去何从呢?

当然,我并不主张投降主义,尽管美国的制裁和打压如此残酷,但中国人从来都是硬骨头。

在如今“至暗时刻”的现实处境下,就更需要国内整体芯片产业中的各个企业协同合作,共度难关。

正所谓,“团结就是力量”,相信在中国人的集体努力下,我们最终会迎来美好的明天。

作者|李曙光

编辑|胡刘继

9月15日是“薛定谔的iPhone12”发布前夜,也是华为芯片被断供首日。

这两个话题都上了热搜。于是,便出现了一种很奇妙的分层:有人满怀期待,iPhone12今夜到底会不会发布;有人扼腕痛惜,华为是否已到穷途末路,大骂再也不买苹果。

只是无论如何选择,有些事情已然无可回避。华为的芯片困局,目前无解。

自15日起,美国对于华为的禁令将全面生效。在全球范围内,任何使用美国技术的厂商,将不能擅自与华为进行交易、合作。

华为的芯片设计公司海思,将无法获得台积电的代工。这意味着在美国禁令松动或国产晶圆代工技术取得重大突破之前,华为高端芯片需求仅能来自库存。

这场围猎华为的 游戏 ,自此正式进入白热化。在华为危机背后,中国半导体产业的深层问题错节盘根,难以仅靠修剪表面枝叶解决。

目前,各方对华为芯片的储备数量口径不一。

《日本经济新闻》在5月刊文称,“华为已确保了最多够用1.5至2年的半导体库存,以维持主力业务通信设备及服务器使用的半导体供给。”

但这仅是通信业务方面,以美国厂商赛灵思和英特尔的高端产品为主,对应的是华为通信业务的需求。

在手机芯片储备上,来自产业链端的消息是,台积电供给华为的下一代 5nm 制程麒麟芯片,约为 800 万片。

通信行业资深独立分析师黄海峰则认为:“麒麟9000备货量应约1000万片,可以支撑半年左右。”

据接近华为的人士对市界表示:“华为手机芯片储备量,至少可满足至华为明年上半年的需求。”

华为在2020年上半年手机出货量已超过三星,位列全球第一。上代旗舰手机Mate30系列上市仅4个月,全球销量超过1200万台。因此,即便按照1000万片手机芯片储备算,也仅够华为的一时之需。

2017年“中兴事件”事件之后,美国对华为共计进行了多达10次的制裁升级。

在华为之前,从未有一家公司被美方这样持久、不间断地打压制裁。

为什么是华为?大部分公众心里知晓一些答案,但可能并不明晰。

信息技术(ICT,Information and Communication Technology)催生了第三次工业革命。 美国是第三次工业革命的主导国和发起国,在ICT产业链的各个环节都占据核心优势。

学界普遍认为,21世纪在人工智能的主导下,将步入智能 社会 。智能 社会 由三个战略核心组成:一、芯片/半导体,即信息智能 社会 的心脏,负责信息的计算处理;二、软件/ *** 作系统,即信息智能 社会 的大脑,负责信息的规划决策、资源的调度;三、通信,即信息智能 社会 的神经纤维和神经末梢,负责信息的传输与接收。

作为主导未来 社会 的核心,ICT产业是各国竞赛的必争之地,事关第四次工业革命主导权。

中国在通信和手机等智能终端领域取得了一些市场和技术优势,但是在芯片/半导体上,依旧难以撼动美国的地位。在软件/ *** 作系统上则更为薄弱,在技术、成本、市场等方面暂未找到突破口。

华为虽然在 *** 作系统上目前没有太大建树,但却是中国企业中唯一一家能横跨通信、智能设备(手机、电脑)、半导体/芯片三个领域,撕开美国 科技 铁幕的企业。

这是华为招致美国猛烈打压的根本原因。

点点星光遭遇狂风,华为能否最终摆脱困境?最现实的问题是,华为的芯片储备能够用多久?

多位业内人士对市界表达了不同的意见,悲观者与乐观者皆有之。 一个普遍共识是,短期华为摆脱芯片压力最好解决办法是:美国能够在芯片政策禁令上有所松动,让华为外购高通、联发科、三星厂商的高端芯片,否则华为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元气大伤。

Wit Display首席分析师林芝对市界表示:目前华为芯片之困暂时无解。华为无法逃脱美国半导体产业链“魔爪”,短时间内自建晶圆代工厂不太可能实现。芯片被断供之后,华为更可能从三星、联发科、高通等非中国大陆厂商采购芯片。但现在美国针对联发科、SEMI向华为供货的申请或者呼吁没有给出明确的指示,所有的芯片厂商9月15日之后都不敢给华为供货,华为暂时只能靠备货芯片维持,为重新获得供货争取时间。

高通、联发科和台积电等多家芯片产业链巨头,在美国5月15日的禁令之后,已经向美国政府申请,能够在9月15日后继续供货华为。

但目前尚未有任何一家公司公开表示得到积极回复。

华为研究专家、《华为国际化》作者周锡冰对市界表达了华为问题的乐观态度。他认为: 美国的政治环境有所不同,只要平衡好各方利益,在美国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谈的。 高通、通用电气等大公司都在试图影响美国政府,高通在美国总统竞选中,提供大量的竞选资金。此前中兴禁令的撤销,这些力量起到了重要作用。再加上美国11月大选的变局,华为在美国政府中寻找到突破口的机会较大。关键是如何平衡好各方利益。

TikTok近期好转的迹象其实印证了这种观点的可能性。

5月15日,美国技术禁令发出后,联发科曾被认为是华为绕开芯片禁令的理想合作者。

但随后在8月17日,美国商务部发布对华为的修订版禁令,试图“阻断”华为外购芯片方案。禁令新增了数条细则,限制了实体清单中的华为作为“买方”“中间收货人”“最终收货人”或“最终用户”参与相关交易,若要交易必须获得许可。

一位联发科内部人士告诉市界:“目前正在商谈中,很有可能最后能够为华为供货。”

而上述接近华为人士亦表示,目前华为也在和三星积极接触、商谈。

博弈仍然在继续。没有任何一方此时亮出全部底牌,给这个敏感又牵一发动全身的问题盖棺定论。

另一个普遍共识是,华为芯片问题被掣肘,除了表面上的竞争和博弈,也应引起中国半导体产业形态,乃至基础科研人员的反思。

中国半导体产业竞争力薄弱

“祸固多藏于隐微,而发于人之所忽。”今日之果,源于昨日之因。

几十年来,劳动密集型产业是中国大陆致富的途径,而半导体需要动辄几十亿的前期投入,而且要10年甚至更久才能见效,鲜有中国企业有这等财力或经验能进行这种理性投资。

过往在全球化大势进程中,直接买芯片一直是中国企业更经济划算的做法。

当局势突变,大家方才意识到,在高 科技 领域中国企业依旧有很长的路要走。

海思的麒麟芯片近年来依靠和华为手机的配合,在市场上逐渐打开了局面,但还是要清楚地意识到:海思的成功也仅仅是在半导体产业链中的IC设计环节,依靠华为手机,占据了11.7%(据市调机构Counterpoint Research发布的2019年全年数据)的市场占有率。

在整个半导体产业链环节中,除海思之外,中国的声音非常微弱。

完整的芯片设计可以分为设计、制造与封装测试三个环节。

但仅仅是设计环节,都是一个庞然的产业链。

海思、联发科、高通都是芯片设计公司。 进行芯片设计之前首先需要“架构”,PC 端一般有英特尔的X86架构。移动端主流都是ARM公司的“ARM架构”。全世界超过95%的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都采用ARM架构,移动市场几乎被其垄断。

由于涉及到繁杂的专利问题和技术壁垒,中国目前几乎没有专门的手机芯片架构设计公司。华为的巴龙 5000 通信基带芯片采用的是华为自研的架构,不受 ARM 架构授权的影响,但是属于通信网络芯片。

即便有了架构,华为在进行设计前,还必须使用“EDA 软件工具”。EDA芯片设计软件亦是一个技术壁垒颇高的产业,并且由美国主导。

目前国内EDA企业成规模的仅有华大九天、概伦电子、芯愿景等公司,市场占有率微乎其微。

美国三大厂商Synopsys(新思 科技 )、Cadence(楷登电子)以及Mentor Graphics(明导 科技 ,2016年被西门子收购)则占据了80%以上的市场。

EDA工具链条较长,需要和晶圆代工厂密切配合,但国产先进制程代工也较为落后。 中芯国际目前能够量产商用的是14nm工艺,这个制程水平是5年前的苹果A9处理器水平。

因此,国产EDA企业在落后的路上进行追赶时,不仅跑得慢,跑道也更弯曲。

即便解决了架构和软件,在海思无法触及的芯片生产、封装过程中,依旧由诸多美国技术主导。

华为遭受美国制裁后,中芯国际一直态度谨慎,8月10日,投资者公开询问中芯国际,在美国禁令缓冲期后,还能否继续生产华为海思14nm芯片?中芯国际回应:其面向海内外多元化客户,须尊重经营地法律,合法合规经营。

不少人在网上对于中芯国际的保守态度进行抨击,事实是,比起只会在键盘上打字的网友,中芯国际更清楚自己的处境。

如果美国完全苛刻地行使长臂管辖权,中芯国际理论上在9月15日之后也无法为华为代工。

中芯国际使用的芯片生产设备,离不开从美国企业应用材料(AMAT)和泛林(LAM)的进口。

而最为大众熟知的光刻机霸主荷兰ASML公司,其实是美国一手扶持起来的厂商。

在整个芯片大厦的建造中,知名如海思,也不过是其中小小一环的参与者,而不是主导者。

作为现代 社会 最核心的技术大脑,芯片生产的产业链非常长。每一个环节都需要投入巨额的资金,没有任何一个公司能够包圆这些过程,否则在资金、人才技术方面的压力不可想像。即便是美国,也仅仅在设备、材料、设计、软件工具等领域占据主导地位。

但这就够了,这种优势加上 *** 作系统的垄断,使美国成为地球最强 科技 强国。 中国目前在这个链条中的任何一环都不具备优势,都被掐着脖子。

任正非在2016年有一段令人深思的发言: “随着通信行业逼近香农定理、摩尔定律的极限,华为正在本行业攻入无人区,过去跟着人跑的‘机会主义’高速度将逐渐减缓。”

这句话指出了两个中国 科技 产业的现实:第一,过去我们有很多高速发展和“弯道超车”,一定程度上建立在跟着人家跑、在模仿中创新、在人口红利中撷取利润的基础上。

第二,现在的中国 科技 产业的命题,要从商业模式的创新,过渡到技术的创新,以及从工程数学、物理算法层面的创新,过渡到重大基础理论的创新。

困境的破局之道恐怕藏在教育、 科技 、创新环境等软实力之中。

残酷的是,已有技术优势的发达国家,早已提前努力封堵被追上的可能性。

《瓦森纳协定》最近逐渐成为公众讨论的热词。《瓦森纳协定》全称为《关于常规武器和两用物品及技术出口控制的瓦森纳安排》,是1996年成立的一个旨在控制常规武器和高新技术贸易的国际性组织。

简单说就是, 世界上的33个主要发达国家联合起来,不把自己的先进技术出口给发展中国家,以长期垄断在发展中的优势地位。

日本就是《瓦森纳协定》协定的成员国,所以中日两国极少在重大技术领域合作;欧盟也是如此。

在《瓦森纳协定》下,芯片制造领域很多最先进的设备,中国是不能直接进口来的。

比如光刻机,全球半导体前15大设备供应商,全部都受到瓦森纳协定限制。出口给中国的设备一般要按照“N-2”的原则审批,就是要比最先进的技术晚两代。再加上审批中拖延个一年半载,实际上落后更多。

在《瓦森纳协定》下,中芯国际只能和比利时微电子研究中心(IMEC)合作。IMEC先从ASML应用材料买设备,用完5年后符合瓦森纳协议要求,再高价转卖给中芯国际。

这就导致中芯国际的设备永远落后国际先进水平5年。 技术之外,这或是中芯国际的量产制程停留在5年前的14nm水平的最大原因。

中国在上世纪80年代发起过半导体三大战役:1986年的“531战略”、1990年的“908工程”和1995年的“909工程”,以期能在高新技术领域追上发达国家的脚步。

在种种困难之下,中国企业没有坚持到最后,而逐渐形成了“造不如买”的思想。在短期效益的驱动下,企业大肆购买国外成熟技术产品和生产线,自主研发沦为下乘。

但芯片产业链的特征是前期需要投入巨大的时间和金钱成本,以换取最后的超高收益。国产芯片在发展的过程中,着实少了一些耐心。

2006年1月17日,“汉芯丑闻”爆发。

上海交通大学微电子学院院长陈进教授发明的“汉芯一号”,被爆仅是从摩托罗拉公司购入56800芯片,再找工人打磨掉MOTO的字样,打上“汉芯一号”,由此诞生了一款国产“世界领先”的芯片。

后来事情逐渐败露,大量媒体介入调查,“汉芯”真相公之于众。陈进在研发过程中,骗取了高达11亿元的科研资金。

此后,中国的芯片项目和公司,天然被公众蒙上一层质疑的眼光。

华为事件引发的中国芯片的尴尬,是无法从表面根治的问题,是一个系统性的产业问题,或许更是一个从基础教育、科研态度就埋下的问题。

浙江传媒学院互联网与 社会 研究院院长方兴东表示:唯有从基础研究出发,加快补上核心技术的短板,培育自己的产业生态,并且进一步在全球市场形成与美国体系的竞争能力,美国政客才无法将高 科技 “政治化”和“武器化”,全球高 科技 才能回归公平竞争的正常秩序。

华为研究专家周锡冰则表示:观察华为几十年,最佩服的是任正非,中国现在缺少像任正非这样高瞻远瞩的人。

海思是厚积薄发的典范,但是也花了华为二十年,前后千亿资金的投入,才在芯片设计一环有所成。可以想像,中国若要在半导体全产业链突围,该需要多少人才、资金、时间。

翻看论坛时会发现,“功成名就”的师兄师姐,总喜欢劝师弟师妹想开点:基础学科研究长久不见天日,跑去搞金融、互联网,买个茅台的股票分分钟翻倍,财富自由。

大树一年生当柴,三年五年生当桌椅,十年百年才有可能生成栋梁。

有时候,养深积厚的笨方法,才是养成坚厚壁垒的方式。

这次,或无直接捷径可走,亦难寻“弯道超车”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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