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 这不是黄族民马?咱俩可老没见了!
乙 是我
甲 您到好啊
乙 成问成问!
甲 家里都好哇?
乙 您承问,都好。
甲 都谁好哇?
乙 那我哪知道哇,怎么都谁好哇?
甲 谁呀?
乙 您问谁谁好。
甲 问谁呀?老太太好?
乙 我妈身体可硬朗了。
甲 大娘好?
乙 好好。
甲 婶子好?
乙 好好。
甲 您那大嫂子好?
乙 我们家是寡妇大院!
甲 您那弟妹好,大姨子好,小姨子好……
乙 等等,等等,打住,都是女的?没有男的?
甲 也有。
乙 唉。
甲 我们家男的多。
乙 啊?!咱搬一块住去是怎么着?啊?!
甲 咱搬一块……那得商量商量吧。
乙 行了!别商量了,你这都拿的事啊!
甲 问好,你着急干什么啊,
乙 问我们家男的好
甲 问您家男的,老爷子好!您的父亲,老爷子,他老人家?
乙 别提了。
甲 他老人家?
乙 我爸爸过去了。
甲 啊?
乙 过去了!
甲 过去了?
乙 啊。
甲 过那边去了?刚还在这来着,哦,刚看打着过去,上厕所,解手去了是吧?
乙 嘿嘿!
甲 个不高,我看一年轻的。
乙 那的事啊,这是!
甲 你不是说刚走过去了吗?
乙 过去就是走过去了?!
甲 过哪?
乙 过去那是下世了。
甲 下市(世)了。
乙 唉。
甲 哦,上农贸市场啦,做买卖啦,卖花生米那个,哦,还吹笔儿那个?
乙 我说是买花生米的了吗?
甲 买香菜
甲 我告诉你买香菜了吗?
乙 下世呀,不是下市吗?
乙 嘿!下事就是下农贸市场有你这样的马,下世阿,那是我爸爸没了!
甲 没了?
乙 唉。
甲 找找哇!
乙 啊?哪找去?
甲 哎?想法子啊,撒出人找啊!再不记就贴怎么打得寻人小广告,写啊!
乙 怎么写呀!
甲 没词呀?我教给你,我教给你。
乙 哦~
甲 上写两个字,“寻人”。下边竖着写“告白”再写“敬启者切闻:忠不顾身,孝不顾耻,忠则尽命,孝当竭力。乌鸦反哺,羊羔跪乳,禽兽尚知惦念父母,又何况三年给养,十月勤劳,为人岂能忘怀双亲。鄙人黄族民幼读诗书,粗知礼义,耿耿此心未尝忘怀。昨晚偶不留神,走失亲爹一个。”
乙 干嘛还亲爹?
甲 是不是亲的呀?
乙 是亲的!
甲 那就写亲爹一个,“走失亲爹一个,当时呈报该管公安局通传查找外,特登报端,倘有四方仁人君子知其下落,将我全爹送回。”
乙 怎么还全爹呀?
甲 你得要全的!
乙 啊?!
甲 不全可不行!
乙 怎么?
甲 缺须、短尾儿、没水牙、没抱爪儿,那就不能要了。
乙 这是蛐蛐!
甲 写全爹吧?“将我全爹送回者,酬洋一百元,通风报信者,酬谢五十元酬金已待,决不食言,黄族民仅白,详细住址”,还得要注明你父亲什么模样,什么长相,穿什么衣裳,有什么特征,最好来个像片。
乙 哦。
甲 千万别图省事,别嫌麻烦!省事就是费事
乙 怎么?
甲 就怕你写的简简单单?大笔一挥,“黄族民丢爸爸一个,有人送到家去,酬谢一百元”,麻烦了!
乙 是啊?
甲 什么事啊一百块钱,你想用钱的人是多数阿,公园河边大椅子上闲着,那老头儿多了,反正一百块钱一个贝,每天都给你送个十个八个去的,送到你们家,让你妈多为难,是留着哪个是不留哪个~
乙 我都送你们家去!像话吗?!
甲 你不是说没了吗?没了就这么找!
乙 废话,没了就是找不着了,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我爸爸他死了,死了~
甲 死了?不能~~~~~~~~~~~~~~~~~
乙 这怎么还不能呢?
甲 这么多年你爸爸就没死过!
乙 这叫什么话阿!他就死一回阿
甲 啊,死一回,我知道了。
乙 你知道还跟我装糊涂?
甲 谁啊?谁装糊涂?你~~~ 你装糊涂
乙 怎么我装糊涂阿
甲 你爸死在北京的对吗
乙 那没错
甲 他死的时候这棚白事谁给办的?
乙 谁阿?
甲 我—— 我经手,我受了多大累,你知道吗?咱俩见面甭说道谢,你提过这事吗,你苒过着茬马,谁啊,谁啊装糊涂??
乙 你看,说了半天这是挑眼了
甲 我说阿,这是你的原谅我
乙 当初我爸爸死的时候我不在家
甲 你不在家?
乙 我在广州呢
甲 我记得你们老三不在家!
乙 我们三兄弟在济南
甲 家里头就你大哥一个人,那爸爸的这个病啊,越来越重,昏迷不醒,神志不清,发高烧65度
乙 有65度的吗??老白干阿
甲 哦~ 高一点了阿
乙 太高了
甲 56度
乙 这还差不。。 56度也不成啊
甲 52度
乙 没这么高
甲 50几。。。。
乙 5十几干吗也,也就40来度
甲 反正就是够呛了 一看怎么办啊,打电报八
乙 给谁啊?
甲 给老三打电报阿
乙 我们三兄弟离得还近点
甲 老三接着电报,当天从济南,抓。。。。。(手脚同时乱蹬),回来了~
乙 我们三兄弟是兔子
甲 我说他是兔子了吗?
乙 这还用说吗,瞧你这一比活,还“抓。。。。。。”这不兔子马?这不~
甲 这不表示回来的快马!
乙 他多块也没这样的。
甲 那是怎么回来的??
乙 那是坐火车回来的。
甲 是做那个特快列车回来的,你们老三,(向着观众,伸大拇指)他们三兄弟,孝子。
乙 这倒是
甲 是不是,一看你父亲这样了,依着他马上送老头住院去。
乙 那条件多好啊
甲 可劝了半天,你爸爸不去。
乙 我爸爸也拧
甲 摇了摇头,摆了摆手“我呀,不行了”
乙 我爸爸不行了
甲 “往后阿,你们哥几个好好的孝顺你妈”说完这句话,闭上眼不言语了,我过去一瞧阿,好么,你父 亲咽气了,去世了,亡故了,不在了,没了,没有了,完了,完事了,完事大吉了,吹了,吹灯了, 吹灯拔蜡了,嗝儿了,嗝儿屁了,嗝儿屁着凉了,撂了,撂挑子了,皮儿了,皮儿两张了,土了,典 了,无常了,无常到,万事休了,呜呼了,呜呼哀哉了,踹腿了,回去了,俩六一个幺——眼儿猴— —!
乙 你就说死了不完了吗。
甲 哎呀,整个人全死了!
乙 要死可不整个死马~
甲 我一看就赶紧奔厨房。
乙 上出访干吗去?
甲 叫你大哥去阿
乙 我大哥干吗呢?
甲 你大哥在厨房那熬粥呢!
乙 正做饭呢
甲 我说:“大哥!大哥别熬药啦!”“老头儿完啦!”“阿?”:“老爷子斯啦?!”你哥哥一听,当时,“哗——”,哭了!
乙 有这么哭的吗?还“哗——”,滋儿挺远,这不尿了吗这是!
甲 这叫泪如涌泉,
乙 泪如涌泉也没这么大声音啊。
甲 没这么大声音啊
乙 那可不
甲 当时你哥哥一难过也就是“抓---”
乙 抓--- 也不行
甲“次儿----”
乙“次儿----”也没有
甲“吱---”
乙 我说你非得配音是怎么找?
甲 要依着你呢?
乙 掉眼泪没声音
甲 掉.掉..眼泪没声音?你哥哥一难过,鼻子这么一酸“叭嗒叭嗒”…… 一共掉了这么十一个眼泪儿。
乙 哦~~俩眼睛掉十一眼泪??
甲 你哥哥大小眼儿!
乙 你哥哥才大小眼了!你这叫什么话这是~
甲 反正就是哭了八
乙 你就说哭了不就完了吗!
甲 这时候你们姑奶奶来了
乙 那是我大姐
甲 你大姐那年有三十多了吧
乙 三十七了
甲 胖阿
乙 是胖点
甲 都缯缯着,走道得来回踹,这么着
乙 真是这样!
甲 他在西城住,你们住的是东城的奶子府
乙 那是我们老宅
甲 听说老头病重,特地坐车由西城赶到东城,到这一下车就听里头有人哭,准知道老爷子不好,你们大 姐一进院子是泪如雨下是放声大哭
乙 能不哭吗!
甲 “阿--------”(驴叫)
乙 我们大姐是驴阿!
甲 “嘟噜.........”
乙 就别嘟噜了,我们大姐是驴阿??
甲 大姐一进门,那驴正叫唤!
乙 你瞧着寸劲的
甲 反正是乱了吧,连哭带叫阿,我说:得得得.. 先别哭,先别哭,先把驴牵走别跟着捣乱
乙 你就别提这驴了~ 行吗?
甲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乙 就是阿
甲 咱们得记着事办啊,赶紧把存的那几匹大五服的白布拿出来,找街坊邻居婶子大娘,帮忙裁孝衣,都 穿上孝,我也穿上了
乙 你也穿上了!!
甲 我来个漂白大褂,漂白..
乙 不成... 脱了... 你是我们家什么人啊,传漂白大褂
甲 我就穿阿
乙 那姑爷才穿漂白大褂呢,知道吗?
甲 我合适阿,我就穿这个阿
乙 你脱了,这个没你的
甲 我穿呢?
乙 你要非穿得话,你来个孝帽子,上边绷个红绒球
甲 我孙伙计~!
乙 你要穿就是这个~
甲 我不是你们家人,我也甭穿了
乙 你看,他又不穿了
甲 你们都穿上,都穿上孝,给亲友们报丧送信,门口写上恕抱不周放在左边,立上跳钱纸
乙 这都是该办的
甲 个几个姐几个商量商量着事怎么办啊,一商量阿差点打起来
乙 怎么呢
甲 一人一主意,我就接过来了,“大哥、老三、大姐,你们要信得过呢,这事交我办,有得省钱,有得好看,家里外头都让他满意”
乙 都知道你能办事嘛~
甲 不行,我也不行,我也得找朋友,记住这红白喜寿事啊,没有内行白花钱办不好!
乙 这是实话阿
甲 那次虽然花钱不多阿,但很对得起你们老爷子
乙 我听说办得不错
甲 说你父亲这辈子阿,老头不易啊
乙 那可不
甲 那真是为家为业 *** 劳过度,以至他老人家年老气衰,心脏之症痛绝俱裂,经北京著名的医师肖 龙友、孔伯华、汪逢春、杨浩如、施今墨(注:肖孔汪施是民国时期北京四大中医学家。)以及西医 方世山(这个名字不知道对不对)各大名医临床会诊,结果是医药罔效。
甲 你父亲的心脏终于停止跳动,他老人家与世长辞、西方接引,够奔西方极乐世界……去了!
乙 嗐!贫不贫阿!
甲 怹这一死呀!报丧的讣闻(注:也作讣文。)撒出去,各地的亲友都来吊唁,花圈、挽联、幛子、纸 牌儿(注:宣纸制成的匾额。)不计其数!
乙 那是人缘
甲 在看你父亲这身装裹,装裹你懂吗?
乙 嗨,死人穿的衣裳阿
甲 不是一般的阿顶子、领子、铺挂、朝珠、袍套靴帽。不是那个
乙 他那是
甲 生前亲眼看着做的
乙 哦~
甲 因为您父亲信佛嘛!穿的是全身道服掐金边,整部《金刚经》陀罗经被,漂白布的高筒水袜子,蓝呢子盘金线厚底儿福字履
乙 他就爱这个
甲 再说你爸爸这口棺材,喝~这个棺材这个格局(用一支手,在另一只手上比划)
乙 哎........ 这是棺材马?着不蛐蛐过罗吗!有这么比划的吗??
甲 这么老大的棺材我比划的过来吗?
乙 是让你比划了,你说不就完了吗!
甲 这棺材好.....
乙 那卖的??
甲 北京前门外打磨厂万益祥木场买的货。
乙 都说那的货好
甲 这个材料叫金丝楠挂茵陈里儿挂阴沉里儿
乙 是!
甲 棺材来了三道大漆,挂金边儿,头顶福字,脚跐莲花,棺材头里儿用白油漆写的宋体的扁字
乙 那是我父亲的名字。
甲 每一个字这么宽,这么扁,上写“清封”,“清封”俩儿字用红色。
乙 哦。
甲 “清封登仕郎黄太公讳世仁”。
乙 嗯,我爸爸黄世仁阿!
甲 入殓!入殓你懂吗!
乙 就是死人装棺材
甲 入响殓
乙 还入响殓?
甲 吹唢呐阿,晚七点钟入殓
甲 八面大铜锣,那么大大锣,当、当、当、嗬!敲得震天震地。
乙 敲得人心忙
甲 阴阳声一抱,吉时已到,掐尸的、入殓的四个人抬起你爸爸的尸体……托起来,“请大爷!”就叫你大哥,清你哥哥过来托着你爸爸的脑袋。
乙 这叫“长子抱头”。
甲 “请大爷!走!起家伙!受累师傅,吹~”嘀啦嘀嗒、嘀啦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乙 好么,散戏了!什么呀这是
甲 我不知道吹什么牌子。
乙 不知道就别下吹啊!
甲 第三天念经,叫.....什么经
乙 那叫“接三经”。
甲 “放焰口”。请来四十名和尚。高搭法台,超度亡魂
甲 六张八仙桌子,摆这么一大条儿,两边和尚都坐满了,有吹管子的、有吹笙的、有打那个,叫九阴锣的、还有敲铜镲、铜钹的,那大铜镲这么大个,一敲着声音,查夸、抬夸、抬夸、抬夸、抬夸、抬夸、夸、抬夸、抬——,
乙 真是这味
甲 当间坐的一个和尚戴着个五佛冠(注:毗卢帽。),那帽子有五个小佛爷儿,这叫大帽。他带着念
乙 念什么啊
甲 “焰口施食”开十六本经,一边念经一边扔那么点儿大个那个馒头,舍小馒头、撒铜钱、撒米,哎呀,热闹!
乙 嘿,我说....!您能不能给我们学一学这个,老和尚念经
甲 我学学念经?
乙 学学念经
甲 行啊,咱可说头里阿,全学我可不行
乙 学几句就可以
甲 就是前几句“焰口施食”十六本的头一篇这个的词是,我先说说:“道场成就,赈济将成。斋主虔诚,上香设拜。坛下海众,举扬圣号。”这是前六句啊,来一试试阿,(起唱):“请....道场成就,赈济将成。斋主虔诚,上香设拜。坛下海众,举扬圣号。苦海滔滔孽子召,迷人不醒半分毫,世人不把弥陀念,枉在世上走一遭。施得功德,再惹茗香,再伸召请,召请亡灵来赴会,趁此上莲台。一心召请啊哎——,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镗——,远观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施得功德,再惹茗香,再伸召请,召请清封蹬死狼(登仕郎)、踹死狗、压死耗子、踢死猫,此夜今宵来受甘露法食。哎……(乙用扇子打甲的头)……
甲 你这是念完经打和尚!
乙 好么,念完经打和尚搁这了
甲 大人干嘛
乙 你念的什么经阿,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啊
甲 没告你就前六据吗!你不拦着可不就乱了吗
乙 哦,合着这还怨我了
甲 就得怨你啊,真是的~每七天念一次。“迎七经、二七经、三七经”,搁到七七四十九天。禅、道、藩、尼轮班来,北京佛教会居士林的居士给你爸爸转咒~
乙 一般人谁请的来啊~
甲 出殡那天正赶好天!
乙 哦。
甲 在门口外边立三棵白杉槁。(注:读作“沙高”,即用杉木做的脚手架,北方用杉木而南方则用竹子。)
乙 哦。
甲 院里搭起了齐脊的天棚,两边是钟鼓二楼、过街牌楼,用这白蓝色的花纸搭的彩牌楼!正当中写三个字“当大事”
乙 对!
甲 孟子曰“唯送死可以当大事”锣乐喧鸣,两个黑红帽在灵堂引路,早上九点钟发引,联防三声铁炮,请来了文官点主、武将祭门,先由杠夫二十四名将经棺请出门外,上小杠四十八杠,后换大罩八十人杠,杠夫满都是红缨帽、绿架衣、剃头、洗澡、穿靴子、挽穿套裤,八十人杠换三班二百四十人!
乙 多大排场!
甲 这个大殡!摆开了一字长蛇五里地!
乙 哦!
甲 最前边是三丈六的铭旌幡,上写着你父亲的官衔。(注:铭旌也作功布、明旌,是汉官出殡引路招魂的旗帜。)前呼后拥接着就是纸人纸马,有开路鬼、打路鬼、英雄斗志百鹤图,有方弼、方相、哼哈二将(注:均为《封神演义》中的神将。),秦琼、敬德、神荼(读“书”)、郁垒(读“律”)四大门神,有羊角哀、左伯桃、伯夷、叔齐名为四贤,纸人过去,旗罗伞扇奏大乐,两堂彩谱,一顶引魂轿,有军乐队、铜管乐、管弦乐,还有打击乐,童引法鼓(注:有前面的童子背鼓,后面的童子敲击。)子弟文场(注:旗人子弟票友演奏的“文场会”。),七个大座带家庙(?),松鹤、松鹿、松亭子,松伞、松幡、松轿子,花伞、花幡、花轿子,金瓜钺斧朝天镫,鹰衮鹰幡鹰罩鹰(?),“肃静”“回避”牌一样五十对,黄缎子绣花伞一堂,上绣金福字,飞龙旗、飞凤旗、飞虎旗、飞豹旗、飞彪旗、飞熊旗、飞鱼旗、飞鳌旗,四对香幡、八对香伞,尼姑二十名,道姑二十名,坛子寺和尚四十名,白云观老道四十名,涌合宫喇嘛经四十名,北京佛教会居士林的居士也来送殡,童子雪柳(注:竹筒中插入裹了白纸穗的细竹条谓之“雪柳”,由男童手执。)一百五十对,花圈四百对,挽联四百对,当中有影亭一座,上摆着你父亲的像片(甲模仿乙父亲)
乙 好么,猴!
甲 各界亲友送殡的两千多位,送殡的亲友胸前都戴着白纸花,两个白帷幕,两个人架着你哥哥,有两个人架着你兄弟,这哥俩头戴麻冠、身穿重孝、手拿哭丧棒,你哥哥左手还扛着引魂幡,哥俩哭得是泣不成声。洒纸钱的北京的“一撮毛”(注:本名全福,清末民初满族人,因为脸上有一撮黑毛故绰号“一撮毛”。),拿纸钱“嗒——”这一洒节节高,三层开花满天星。当、当、当...官罩(注:也作棺罩,官罩是罩在棺材外边的有盖挂绣片的木框,棺罩则是棺材和官罩的合称。)过来了,“的、的、的、当、当、当、当”两个打响尺的倒退着走,“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八十人杠“唰、唰、唰、唰”走得是又齐济、又稳当,官罩过去,有六十辆洋马车,里边坐着家属女眷跟着送殡。
乙 哦!
甲 这个殡早晨九点钟出堂发引,从东城奶子府你们家把这口棺材抬出来,由东成奔南城,由南成本西城,由西城奔北城,转遍了北京四九成,溜溜转了一天,一直到下午六点半了才把棺材抬回了你们家!
乙 哎?怎么又抬回来了?
甲 没找着坟地!
乙 嗨!
郭:学生郭德纲,向我的衣食父母们致敬。来了很多人哪,我打心里那么痛快。
于:高兴啊。
郭:看着你们我就美得慌。
于:是啊。
郭:有人认识我们,有人不认识我们。
于:哎,有熟的有不熟的。
郭:我是中国相声界非著名相声演员郭德纲。
于:呵呵。这就自我介绍了。
郭:挺惭愧呀,干了20多年了,也不是个腕儿,也不是个角儿,也不是个艺术家。
于:啊。
郭:除了我们家亲戚没人认识我。
于:是啊。
郭:很惭愧啊,给我搁在王府井,问,认识我么,扭头人就走。
于:不认识。
郭:认识我么?哎,哎,得,还打车走了。
于:跑得还挺快。
郭:看人家。
于:谁啊?
郭:于谦老师。
于:哦,说我?
郭:了不起啊。
于:咳,也没什么……
郭:相声说得好啊,还涉足影视。
于:拍过几个片子。
郭:拍过胶片。
于:啊。
郭:拍过广告。
于:哦。
郭:拍过电视剧。
于:是。
郭:拍过花子。(拍花子:指拐卖儿童的行为)
于:我还拐小孩呢我?
郭:啊?怎么呀?
于:拍花子,我!
郭:拍。拍画,画报。画报上你穿一旗袍,跟那儿站着。
于:我拍什么不好,我拍穿旗袍的!
郭:就是仿那个上海二三十年代那个,叼烟卷那个。
于:那我也不能穿旗袍啊!
郭:净接大活儿。马上就要成为北京三蹦子形象代言人了。(三蹦子:指农用三轮车)
于:这什么大活儿啊这个!
郭:以后是三绷子都有于谦的照片。
于:不怎么样!
郭:多好啊,羡慕人家。小相声演员啊,比您这有腕儿的,没法比。
于:您可不能这么说。
郭:啊,我们这存了好几年了,好几十年,买辆破车开。
于:哦。
郭:人家干这行一年,人家就买了。
于:买汽车了?
郭:买月票了。
于:我坐公共汽车去是吧?
郭:什么车都能上,哎,也没人管!
于:这不是废话吗?有月票谁管你啊!
郭:多大势力啊,你看看!
于:什么势力呀!
郭:了不得啊!
于:谈不到势力!
郭:我很羡慕你呀,快给我签个字吧。
于:咱别来这个!
郭:你签,就着这会儿便宜。签一个。
于:您这做买卖是吧?
郭:哎,过些日子成大腕儿了就贵了。
于:没有!没有!
郭:多好啊,说良心话,您说相声有点糟践。
于:怎么就糟践了呢?
郭: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尘世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于:哦。
郭:如果于谦老师不说相声的话,那么更了不起。
于:那我干什么呀,我不说相声。
郭:因为你的家庭是书香门第。
于:哦,都有学问是吗。
郭:有学问人。往上倒明清两代这都是宦门之后啊。
于:什么叫宦门之后啊!
郭:啊?啊?(做侧耳状)
于:您想听什么呀?
郭:我一说宦门,他们都乐!
于:废话!您说宦门还不乐呀?那是太监,您知道吗?
郭:是啊。
于:您才明白呀?
郭:哦,你们家干这个的。
于:你们家才干这个的!
郭:好起照么?(起照:办执照)
于:干嘛,您要办一个?
郭:不是啊。
于:怎么意思?
郭:宦门之后不是好词吗?
于:没有好词!
郭:当官的吗!
于:您就说当官的不就行了。
郭:一直一辈一辈传下来,一直传到您父亲这儿。
于:嗯。
郭:他们这老爷子更值得一提。
于:怎么了?
郭:于谦的父亲赵老爷子,有打……
于:你先等会儿吧您!
郭:(接着)二十来岁……
于:(拦住郭)行行行了!甭说岁数了!您这姓都没弄对,说什么岁数啊!
郭:你挑一个。
于:我挑一个不像话!
郭:计着你择!(择:zhai 2声)
于:没有!
郭:你不乐意来剩下的我来。
于:您也要改姓啊怎么着?
郭:不是,你……
于:我姓什么我父亲就得姓什么呀!
郭:哦,对对对,于老爷子。
于:哎,这就对了!
郭:了不起呀,大夫。
于:医生。
郭:名冠北京城。想当初有四大名医呀。
于:有!
郭:就教了一个徒弟。
于:是啊。
郭:就是他父亲。北京城一提于老爷子,没有不知道的。
于:对
郭:赫赫有名。
于:有点名气。
郭:老西医。
于:老西医?
郭:你算吧,这多少年了吧?
于:那能有多少年哪?
郭:了不起啊,了不起啊。大排行下来,你们父亲,行八。
于:哦。
郭:一扫听,北京于八爷,
于:都知道。
郭:没有不知道的。华北,东北,问去,都知道。
于:北方这片都有名。
郭:像话吗,像话吗!
于:废话,这爷儿俩脸怎么都绿的呀!
郭:老头是病了,大爷是熬的呀。
于:哦,伺候病人。
郭:百日床前无孝子啊,家里没别人哪,就你大哥一个人啊。
于:哦。
郭:里里外外容易吗,换汤换药的。
于:哦。
郭:哟,大哥,你这脸色可不对啊,你还不及老爷子鲜活呢啊!
于:先死谁啊要?
郭:啊,怎么着,你是头里去怎么着?
于:还商量哪?!什么呀?
郭:都三天没吃东西了。
于:饿的!
郭:赶紧,厨房,你得吃饭知道吗,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于:嗯。
郭:啊,你赶紧,我替你盯着!啊!
于:哦,您在这儿。
郭:走走走,赶紧吃点东西去。
于:太好了。
郭:你这哪行去?我得管啊。
于:对!
郭:是不是,大哥走了,看着你父亲在这儿,我这心里不是滋味。
于:难受。
郭:打小跟老头一块,跟前长起来的,看着我长大的。
于:哦。
郭:现如今他这样,我心里能是滋味么。
于:就是。
郭:唉……(指着老爷子)你也有今天。
于:啊?!哎您这怎么说话的这是?什么叫也有今天啊?
郭:不是,原来多壮啊,大高个,大腮帮子,大胳膊根子。
于:哦。
郭:他一出去整条胡同,呼啦,家家关门。
于:干嘛呀?
郭:“净街于”,知道么。
于:没听说过!
郭:出来进去的,现如今,你看看,躺在这儿了:(学样)“哎呀,哎呀……”
于:上气不接下气。
郭:少说话,老爷子,啊。还认识我吗?我,德纲。
于:嗯。
郭:(学)啊,德纲啊……还认识人!
于:还行。
郭:这就行!老爷子,喝点水吗?
于:啊。
郭:(学)啊,啊……(拒绝)
于:不喝水。
郭:饿吗?吃点东西?(学)啊,啊……不吃。
于:吃不下去。
郭:哎呀,我扶您坐一会儿吧,(学)啊,啊……
于:坐不起来。
郭:我这来我……我得伺候您啊。您,要点什么呀?
于:问问他需要什么。
郭:(学)我要小姐(小解)……
于:啊?!等会儿吧!
郭:早就该死!
于:那是该死啊!没有这么说的,这么大岁数了要小姐啊?
郭:啊,怎么回事?(学)唉,解小手!
于:咳呀!到这时候说什么文言啊这?!
郭:看《金瓶梅》看多了。
于:行行行行了!甭提这金瓶梅了!
郭:来吧,我周着您,周着您尿。(周着:扶着,架着)
于:唉。
郭:(学)别动我,尿完了!
于:得。
郭:好么,弄我一鞋!
于:言多必失。
郭:老爷子,老爷子……哎,不动了,眼神可定上了。
于:哟!
郭:怎么了?我得探探鼻息啊。看看有没有出气进气啊。
于:看有气儿没有。
郭:噗……!(拿两个手指往老头鼻孔里一插)啧,死了!
于:废话,没死也让你杵死了,这个!
郭:我哪懂这个,我又没学过兽医呀,我告诉你。
于:那您就敢下手啊?!
郭:这事闹的……嚯,招苍蝇了,这就啊!
于:哪儿这么快的!
郭:这就招苍蝇了!赶紧,奔厨房!找你大哥。
于:哦。
郭:一进门,这脚刚进门槛,一瞧你大哥那背影儿……
于:怎么了?
郭:我眼泪“哗”就下来了。天下当儿子的这样的,没有了!
于:孝顺!
郭:啊,看着真腌心啊。半天我都说不出话来。
于:是吗。
郭:老头病这么些日子,他从来没解开过衣服躺着。
于:没睡过正经觉。
郭:“衣不解带”就是他呀。
于:嗯嗯。
郭:尤其是饥一顿饱一顿,对自己身体有害呀。
于:对!
郭:尤其这次,三天没吃饭了,到这会儿你说他吃得下去么?大鱼大肉,炖一肘子,来锅排骨?
于:那哪吃得下。
郭:吃不了啊!也就煮点面条,唉,看着不是滋味啊。
于:夹起来顺溜点儿么。
郭:煮点儿宽条儿的,煮点儿细条儿的。
于:嗯?
郭:煮了点意大利面,自己又抻了点面。煮了点龙须面。
于:这工夫也不小啊!
郭:打的卤子,泻的芝麻酱。担担面的调料。
于:哦!
郭:炸的酱,肉丝儿的,肉片儿的,肉条儿的,肉块儿的,肉沫儿的。鸡蛋炸酱,炸的黄酱,炸的甜面酱啊!
于:我哥哥缺心眼儿是怎么着!
郭:四十来样菜码。
于:是啊!
郭:红粉皮都切完了,这会儿正剥蒜呢!
于:嗬!吃得还真全!
郭:哎,咳,咳!没心没肺啊?!
于:可不是么!
郭:你爸爸死了!
于:告诉他吧!
郭:嗨!啊……?人死了!唉呀,唉呀……(痛心疾首)
于:哭吧!
郭:(哭)要了我的亲命喽~!(一边哭一边从锅中捞面条)
于:好么!
郭:(继续哭,接着从锅里挑面条)唉……
于:行了,就别扒拉了这就!
郭:(哭)唉……我这蒜呢?
于:咳,还找蒜呢这个?!还吃哪?!
郭:看着,又心疼又恨得慌,知道么。
于:就是恨得慌了那就!
郭:吃了四碗面条。
于:没少吃。
郭:又喝了两碗面汤。
于:嗯!
郭:我说这回行了吧?(学)嗝!
于:饱嗝上来了。
郭:等我躺会儿啊,躺会儿躺会儿……
于:还躺会儿呢还!起来吧!
郭:躺了20分钟。
于:啊。
郭:哎,哎,哎,起来。
于:嗯。
郭:怎么了?你爸爸死了。是啊?!(哭)哎哟……你怎么不早说呢……
于:早说你净吃面了吗!
郭:来吧,看看吧,都招苍蝇了,来吧。
于:刚才就招苍蝇了。
郭:来这屋一瞧,老头跟那儿躺着呢。你大哥放声痛哭啊。
于:那能不哭啊?
郭:“哇……”就哭出来了,顿足捶胸啊。
于:哦!
郭:正哭着呢,门一开,老三回来了。
于:哦,三爷。
郭:你们三兄弟,那会儿他不在家。
于:我出差了。
郭:这个没办法,演出上外地。海南岛的一个部队去慰安去了。不在。
于:哎哟,不对!
郭:这老三哪,啊这……
于:行行行行行了!甭往下说了啊。
郭:怎么了?
于:您那打刚才我听着就有点偏。
郭:怎么回事?
于:慰安去像话吗?!
郭:不给钱啊,慰安演出啊。
于:那叫慰问,您知道吗!
郭:哦,慰问呢是吧?慰问演出,说好几年慰安了。
于:什么学问啊这是!
郭:慰……慰问演出。
于:慰问。
郭:不在,赶不回来,海南呢!
于:啊。
郭:老三近,老三谈生意在保定那儿呢。
于:河北。
郭:哎,有一个发明创造。跟那儿正谈项目呢。
于:什么发明啊?
郭:嗯,他研究了一个高科技的东西。
于:哦。
郭:就是这个火烧里边不加驴肉的。
于:那不就是素火烧吗那个!
郭:啊,对,你也听说啦?
于:那研究什么?嗬,真是……这谁不知道啊这个?!
郭:高科技!高科技,彻底粉碎驴火的梦想!
于: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个!
郭:改素火!素火,啊。
于:早就有这个!
郭:签合同,请客户洗澡。在保定,池子里正泡着呢。
于:不够火烧钱!
郭:啊,手机一响,一接电话,老头要坏。
于:嗯。
郭:扔了电话从池子里出来,上京石高速,哎呀……回来了!
于:我哥哥裸奔着就回来了啊?!(按:应该是弟弟,但是录音中说成哥哥,系一时口误。)
郭:他穿着拖鞋呢。
于:咳!那不管用!
郭:啊,这来一眼镜来一口罩,算三点式。
于:没听说过!该挡的地方全没挡着!不像话!您说这个都。
郭:哥俩趴在这儿啊,扶着老爷子呀,抱头痛哭啊。
于:啊。
郭:(哭)宝贝儿哎……
于:哎嘿嘿嘿!
郭:(边哭边唱)啊哎唉咳~
于:你就别唱了!
郭:哭啊。
于:哭老爷子有哭“宝贝儿”的吗?
郭:怎么哭啊?
于:哭老爷子吗!哭我的爸爸!
郭:哦,行。哭,哭吧,哭完了,哭完我得劝啊。
于:嗯。
郭:别哭了,别哭。别哭。二位,这事儿这样啊,现如今老爷子算是没了。您二位孝心尽到了。下一步,怎么处理这件事?
于:哎,办事吧!
郭:就是啊,几种方法。一种是大 *** 大办,拿钱来,买这堂事,解心疼!
于:哦。
郭:还有一种方法简单省钱。
于:怎么弄?
郭:买俩贴饽饽,绑在你爸爸脚上。
于:嗯。
郭:喊两条狗进来把他拉出去。
于:啊?!这谁的主意啊这是?
郭:我啊。
于:您?!
郭:我,我没说出来,我心里这么琢磨来着。
于:您敢说出来吗?!
郭:这是一个很搞笑的做法!
于:这儿您还搞笑啊?
郭:我这人好诙谐,您知道吗。
于:什么日子口儿了您这是?!
郭:不是,我跟你父亲我们情同父子,我能不替他考虑吗?
于:啊。
郭:这……多搞笑的事啊这个。
于:甭搞笑了!
郭:我可爱鼓捣这事。知道么。大爷站起来了:万贯家财不要了!
于:哦。
郭:全花了。啊,给你爸爸办这堂白事。
于:好。
郭:三爷不干了:这不行啊,解心疼是解心疼,完事咱这日子怎么办呢?花一半留一半吧,还得过。哥俩越说越呛,要打起来了。
于:嗯。
郭:死丧在地不可打闹啊。
于:这对。
郭:谁劝?我得拦着。
于:您劝吧。
郭:我说,二位,二位!别闹啊,别闹。来,你卧这边,啊,你卧这边,来来来。
于:对。
郭:别闹!停着灵呢不知道吗?这是你们亲爹,知道吗,这不是臭狗食,知道吗。
于:哎?没这么比的啊!
郭:我就这意思。我劝他们俩人。知道吗。别闹,有事好好商量。大爷的青筋都蹦出来了:没商量,知道吗,我起誓!这事就得照我的办,谁拦着我,哎,我是孙子!
于:说这狠话!
郭:三爷比他还横,“啪”一拍桌子:你是孙子,我不是孙子吗?啊?拦着我我是孙子!
于:嚯!
郭:我得劝啊,二位,二位,要再闹我可是儿子啊!我告诉你们。
于:(怒)去!有这么起誓的吗?!
郭:别闹,啊!咱好办。家里不是存着点大五幅的白布吗?
于:哎。
郭:拿出来,做出了孝袍子孝帽子来,都弄好了,给大伙送信。
于:哎。
郭:要说你们老爷子不容易啊。这一辈子为家为业 *** 劳,以至年老气衰,心脏之症痛绝俱裂,虽经北京著名的医师肖龙友、孔伯华、汪逢春、施今墨以及西医方世山,各大名医临床会诊,怎奈你父亲的心脏停止跳动,他老人家乘风而去,驾鹤西归,构奔西天极乐世界而玩儿……去了~
于:嘿,我爸爸死得还真热闹。
郭:报丧讣闻传出,各界亲友纷纷前来吊唁。送来花圈帐子挽联不计其数。
于:哦。
郭:这边写:纸灰飞化白蝴蝶,那边写,血泪染成红杜鹃。
于:嗯。
郭:大伙儿都写我不能闲着,裁张纸条写五个大字贴在正当中——
于:什么字呢?
郭:笑贫不笑娼!
于:咳!哪儿有这五个字啊?
郭:隶书,写的隶书。
于:您就甭说这书法了。没有写这字的!
郭:没有就撕下来,撕下来贴大门上去。
于:咳,哪儿也不能贴啊!
郭:大门旁边有啊,那字儿是我写的!
于:哪儿啊?
郭:大门左边四四方方四个大字,苍天有眼!
于:(怒)我爸爸死得活该是怎么着?
郭:不是啊,叫什么……
于:恕报不周!
郭:对不起啊,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岁数小。
于:真是。
郭:我打你们家过,看见天儿贴着,我没注意过。
于:你们家才天天儿贴这个呢!
郭:叫什么,恕报不周啊?
于:恕报不周!
郭:“恕报不周”。都弄好了,给老爷子换洗衣服。跟床上这么些日子这身上都馊了。
于:就是。
郭:胳肢窝都小茴香味的。啊,洗。把这身扒下来。擦吧擦,洗吧洗吧。
于:嗯。
郭:大柴锅,做好了。架上火,咕噜咕噜噜噜。水开上来了。
于:啊。
郭:这活儿谁干?我来!
于:您干?
郭:脱一大光膀子,来一大皮兜子。
于:哦。
郭:胶皮鞋,水热了吗,啊?水热了吗?(洗)
于:干吗,您这是煺猪毛呢这是怎么着?
郭:干干净净的么。
于:干干净净您穿水叉干吗呀?
郭:干干净净,弄我一身,弄我一身,啊。
于:嗯!
郭:拿那铁刨花,倒上84(消毒水),“哗,哗……”
于:还消消毒。
郭:干干净净的,穿好了装裹。整部金刚经陀罗经被,漂白布高筒水袜子。
于:哦。
郭:都穿好了。把棺材就搭来了。
于:哦。
郭:早年间的老存项啊,北京前门外打磨厂万益祥木场的货,这个材料叫金丝楠!
于:好东西!
郭:棺材来了,上三道大漆,挂金边,头顶福字,脚踩莲花,棺材头里边儿用白油漆写的宋体的扁字,写着你父亲的名字。
于:哦。
郭:上写着“钦封”。这“钦封”俩字是红的,底下是白字,是你爸爸的名字。
于:哎。
郭:“钦封登仕郎于太公讳进锅”。
于:我爸爸叫鱼进锅呀!
郭:啊?
于:干嘛,您这是熬鱼是怎么着?
郭:你说叫什么?叫鱼头泡饼?
于:没听说过这个!
郭:这带主食这个。
于:没饼什么事儿,这里头!
郭:啊,饼都吐出去了?
于:咳,甭说这个了!
郭:不要这个是吧?哎。反正不知叫什么吧。入殓!什么叫入殓啊?
于:这是……
郭:死人装棺材。
于:这叫入殓。
郭:入响殓。吹管子的,打那九音锣的。八面大锣那个大呀。
于:是啊?
郭:这么大个这个大锣,我告诉你。哎,嘿,嗯,这么大个。(比划出茶杯口大小)
于:咳哟嗬!这叫大锣啊这个?
郭:(学)当,当~
于:它,它太小了!
郭:算卦的上你们家随份子来了。
于:轰出去!
郭:实际上那锣很大。敲起来震天震地。咣,齐,咣,齐咣齐,咣~
于:这就对了。
郭:敲得人心都碎了。
于:是啊。
郭:阴阳声一报,吉时已到。请大爷!掐尸的、入殓的全过来了。这叫长子抱头!
于:是!
郭:你大哥过来,好,来了,走~(捏着鼻子提起尸体,向外一扔)
于:您这往出扔臭大姐是怎么的?
郭:都腥气了!
于:什么腥气啊?!
郭:长子抱头啊。
于:长子抱头这么抱!(双手)
郭:这么抱是啊?走,师傅,受累,吹!“俺们这旮都是东北银~”
于:咳!
郭:好听,这好听。
于:这好听管什么用啊?
郭:紧跟着,高搭法台请和尚念经。正中间坐着一位,头戴毗卢冠,身批袈裟(注:就是西游记里唐僧那身打扮)这位大帽,两旁边是小和尚。念的是焰口施食开十六本经,一边念一边撒米撒小馒头。(拍手)这经太好听了。
于:哦,那这么着,那好听你给学学这个经怎么样?
郭:学这念经的这个啊。好好好。(清清嗓子)会得不多啊。
于:唱几句。
郭:简简单单的。
于:哎哎哎。
郭:(念)道场成就,赈济将成。斋主虔诚,上香设拜。(唱)坛下海众,俱扬圣号。苦海滔滔孽自召,迷人不醒半分毫,世人不把弥陀念,枉在世上走一遭。近观山有色,细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八月中秋雁南飞,一声吼叫一声悲,大雁倒有回来日,死去亡魂不回归。众群僧把法鼓敲,敲木鱼儿打金铙,你我好比鸳鸯鸟(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哪……啊……哎……
于:(打郭德纲)不像话!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
郭:念完经打和尚!
于:就用这儿了是吗?
郭:没告诉你就会几句吗,你不拦着点。唱错了。
于:咳,我还拦晚了。
郭:每七天念一回,僧道檀尼轮班来,北京居士林的居士给你父亲撰咒。
于:对。
郭:一般人请的来吗?居士林的来了。
于:是。
郭:功德林的也来了。
于:啊?
郭:起士林的也来了,麦当劳的也来了,全聚德的也来了。
于:怎么来的净是饭馆的啊?
郭:借这个机会盖一个小吃街,盖个庙会什么的。
于:咳!这不跟着起哄吗这!
郭:给你爸爸带来福利啊!
于:不要这个!
郭:好。一直等到出殡这天,早晨起来看这天啊……嗬!
于:大晴天!
郭:黑得跟锅底似的!
于:哎哟!
郭:“骨碌骨碌……”打雷,“喀嚓”打闪。
于:啊。
郭:一看见打雷,你大哥赶紧出去,抱着树。
于:哦。
郭:(学)都躲开点,打雷了!别劈着你们啊!!
于:就劈他一个人儿啊!
郭:好诙谐!
于:这地方诙谐什么呀这!
郭:诙谐!
于:这地方用这个吗?!
郭:“搞笑大爷”么,就是他。
于:甭说这个了。
郭:他非常喜欢拿自己找乐,知道吗。
于:那也不能抱树去。
郭:糟践自己给大伙带来乐趣。好人啊。
于:得得,算了吧。
郭:一会儿的工夫,天可就晴了。
于:哦。
郭:晴空万里,红日喷薄。院子里边立三棵白杉槁。打七级大棚、过街牌楼、钟鼓二楼,蓝白纸花搭的彩牌楼,上写三个字,当大事。
于:嗯。
郭:孟子曰:“唯送死者以当大事”,早晨九点来钟出堂发引,先放三声铁炮,请来了文官点主、武将祭门。
先由杠夫二十四名将经棺请出门外,杠夫满都是红缨帽、绿架衣、剃头、洗澡、穿靴子,一个个是满穿套裤,八十人杠换三班二百四十人,摆开一字长蛇五里阵,浩浩荡荡,威风凛凛。最前边是三丈六的铭旌幡,紧跟着就是纸人纸马。
于:哦。
郭:有开路鬼、打路鬼、英雄斗志百鹤图,方弼、方相、哼哈二将,秦琼、敬德、神荼、郁垒四大门神,有羊角哀、左伯桃、伯夷、叔齐名为四贤,纸人过去了,童引法鼓子弟文场,七个大座带家庙。
松鹤、松鹿、松亭子,松伞、松幡、松轿子,花伞、花幡、花轿子,金瓜钺斧朝天镫,缨舞缨幡缨罩缨,肃静回避牌,外打红罗伞一堂,上绣金福字,飞龙旗、飞凤旗、飞虎旗、飞彪旗、飞鱼旗、飞鳌旗,四对香幡、八对香伞。
尼姑二十名,道姑二十名,檀柘寺的和尚四十名,雍和宫大喇嘛四十名,在前面有影亭一座,摆着你爸爸的像片。
于:咳!猴儿啊!
郭:送殡亲友两千多位,有的人架着你哥哥,有的人架着你兄弟,这哥俩头戴麻冠、身穿重孝是泣不成声啊。
于:哭!
郭:早晨九点钟出堂发引,这口棺材,由南城奔北城,由北城奔东城,转遍了北京四九城,到晚上七点半才把这棺材抬回了家!
于:怎么又抬回来了?
郭:没坟地!
于:去你的吧
扩展资料:
白事会以丧事为主题,一般是逗哏的说帮捧哏的父亲办丧事,覆盖面很广,将北京天津河北地区的丧事风俗基本涵盖,结尾常以没坟地为大包袱抖出,结束。
由中国已故相声泰斗马三立老先生首创。,马志明、黄族民,侯宝林、郭启儒也曾经演过,2010年郭德纲、于谦也曾演过,第二班,大逗相声,乐丰斋相声茶社,宏春社,泰友曲艺社等相声班社都有演出白事会。
参考资料来源:百度百科——白事会
这句话最早出自传统相声《白事会》,“焰口施食”十六本的头一篇。
全篇是:
道场成就,赈济将成。斋主虔诚,上香设拜。坛下海众,举扬圣号。”这是前六句啊,当间这大和尚(起唱):
“道场成就,赈济将成。斋主虔诚,上香设拜。坛下海众,举扬圣号。苦海滔滔孽子召,迷人不醒半分毫,世人不把弥陀念,枉在世上走一遭。施得功德,再惹茗香,再伸召请,召请亡灵来赴会,趁此上莲台。心召请啊哎,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镗,远观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施得功德,再惹茗香,再伸召请,召请清封蹬死狼(登仕郎)、踹死狗、压死耗子、踢死猫,此夜今宵来受甘露法食。
扩展资料《白事会》
《白事会》是著名传统相声节目之一,主题为丧事,一般以逗哏的说帮捧哏的父亲办丧事,结尾常以没坟地为大包袱抖出,结束。马三立,马志明,侯宝林,郭启儒,郭德纲等也曾演出过
相声《白事会》有不同的版本。罗荣寿李桂山二位老先生说过一版,包袱儿是那位做了83天皇帝的袁世凯的葬礼,大段贯口描述的仪仗执事满汉兼备、中西合壁,相当于皇帝奉安的规制。马三立马老这段,展现的差不多是清末民初汉人白事里的最高规格。
旧时,人们对白事有诸多禁忌与不可说,可是逢闻人名流大办白事又有着全民性的世俗的热闹,瞧大殡几乎成了一种文化娱乐。
据说当年著名武生杨小楼出大殡,万人空巷。老百姓一早就扶老携幼伫立街头,有钱人家在路引标注的沿途找个茶点铺或饭庄子的楼上,订个临窗的好座,居高临下,边吃边看。
参考资料:百度百科-白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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