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公亶父我是千夜,我来回答。
季札肯定是寂寞的,无论是当世,还是后世。
何以见得,季札身上有贵族遗风,身为君子身处乱世,在礼崩乐坏的大环境之下,他的个人信仰与现实价值取向的矛盾、他三让辞国的恭谦克己与后世人为了皇位不惜骨肉相残的贪婪血腥。
他是孔子敬仰的人,注定成为后世人眼里的一个符号。
懂他的人,不多。
先来看看他的身世,他是古公亶父的直系后裔、周皇室血脉,第十九代吴王寿梦的第四子。
本来寿梦想传位于他,他恪守嫡长子继承制的礼法,一再退让。
吴王之位从寿梦长子诸樊,传次子余祭,再传三子余昧。
三个哥哥临死之前,都想要把王位传给季札,季札推辞了四次,最后一次还逃到他国,最后是他的侄子王僚继承王位。
讽刺的是,他辞让的王位,后来又被另外一个侄子阖闾设计谋杀兄长吴王僚后夺取了。
他一生所坚持的克己和礼让,被权谋碾得粉碎。
季札为辞王位逃到晋国的季札,听闻国内的变故,急急忙忙从赶回来。
此时他早已乌发变白发,面对雄心勃勃的侄儿阖闾,他只有一句话:“苟先君无废祀,民人无废主,社稷有奉,乃吾君也。
吾敢谁怨乎?”无奈吗?阖闾以非常手段上位,素有君子之志的他,内心深处肯定为之不齿。
可是,他明白时代已经变了,周人的礼乐和宗法制度,逐渐在约束不了蓬勃的野心。
他虽然有自己的坚持,但是也看清楚世易时移,像阖闾这样权谋而动的人,是没有耐心听他说教的。
只要祭祀不废止,国人有君主,这个君主是谁又如何呢?他能做的,维有到王僚墓前痛哭一场,尽一番君臣之仪。
他没有反对阖闾,新任吴王也因为有这样德高望重的叔父支持,坐稳了王位。
时代轰轰烈烈地往前走,各国的厮杀纷争,这样君不君、臣不臣的事情还少吗?季札应该是那个时代少有的智者,他曾经帮助齐国大夫晏平免于祸乱,到了晋国告诫孙文子,使之终生不听琴瑟,并预言晋国最终政在三家。
赵、魏、韩三家分晋,春秋落幕,战国开始。
战国时代,野心和欲望肆意地生长,原本诸侯伐国,都是礼仪性的争斗,而战国时代,国与国的征伐充满了残忍和血腥。
季札作为春秋末期的见证者,以他的智慧一定感知到未来的国家,已经脱离了宗周礼乐秩序的约束。
礼崩乐坏无可挽回,想当年,吴国的开过之祖为了避让王位,千里迢迢从中原腹地来到蛮荆之地,他们以文明人之身,在当时还是蛮荒之地的太湖流域扎根,数代经营才孕育了吴国的文明。
吴国的开国先祖是古公亶父的儿子泰伯、仲雍,古公亶父将周人迁到岐山之下,恢复后稷与公刘之道,发展农业,定居生活,周人势力逐渐强大起来。
古公亶父想传位给小儿子季历,季历之子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周文王姬昌。
古公亶父是相中了姬昌这个孙子,“我世当有兴者,其在昌乎?”他认为姬昌是能兴周业的人。
古公亶父的眼光挺准的,但是季历继位,不符合周人的嫡长子继承制。
虽然后世子孙阖闾为了皇位不息兄弟阋墙,但是阖闾的先祖泰伯、仲雍为了季历能够顺利继位,主动离开岐山周原,一路拔山涉水,穿越大半个中国,来到今天的太湖流域。
“蛮荆义之,从而归之千余家,立为吴太伯”。
他们的精神感动了当地的吴人,吴国是揉合了周文化和蛮荆文化的国家。
作为古公亶父嫡系后裔的季札,他的血液里流淌着对华夏文明的天然亲近。
虽然身处流行披发纹身、民风彪悍好武的吴国,他对中原文化非常倾慕。
他博学经通礼乐,在寿梦四位儿子之中,最有贤德。
也就是这个原因,寿梦想将皇位传给这个最具先祖遗风的儿子,深了嫡长继承制是宗周礼法核心制度的季札,拒绝了:“礼有旧制,奈何废前王之礼,而行父子之私乎?”寿梦无奈将王位传给了长子诸樊,但却也叮嘱诸樊,死后不可传子,要将王位传给季札。
诸樊临死之时,将季札叫来,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他接受王位。
季札却用礼制一再推辞:“夫适长当国,非前王之私,乃宗庙社稷之制,岂可变乎”。
吴国当地的百姓深知季札贤明,都为之请愿立他为王。
季札仍然坚持,“不受而耕于野”,逃出城,到达荒郊野外耕作,以示自己不接受的决心。
吴人这才作罢,诸樊也将其位传于其弟余祭,像寿梦一样叮嘱余祭死后传为于季札。
余祭照样说不动季札,无奈把王位传给余昧。
四辞王位的季札,在王兄继位的时候周游列国,留下了很多让后人津津乐道的故事,最有名的是鲁国观乐和墓前挂剑。
季札出使礼乐之乡鲁国,鲁君一口气命人演奏了二十多首乐曲。
没想到,来自南边蛮荒之地的吴国王子季札,深谙礼乐精妙,以广博的学识征服了鲁国君臣:听到《周南》时,他感叹道:“美哉!始基之矣,犹未也,然勤而不怨矣”;听到《齐》时,赞美道:“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表东海者,其大公乎?国未可量也”;演奏《唐》时,他讲述出了上古帝尧的功绩:“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遗民乎?不然,何忧之远也?非令德之后,谁能若是?” ……后人评价这次观乐道:“季札贤公子,其神智器识,乃是春秋第一流人物,故闻歌见舞,便能尽察其所以然。
”鲁国观乐彰显其学识才华,徐国挂剑见人品。
季札与徐国徐公会面时,徐公很喜欢他的佩剑。
那时候,佩剑是贵族身份的象征,就如同标识身份的徽章一样,不能轻易送人。
季札将徐公的表情看在眼里,并没有什么表示。
他继续出使其他国家,当他再返徐国的时候,徐公已经去世了。
季札来到徐公墓前,将佩剑解下,挂剑而去。
左右侍从问他,“徐君已死,尚谁予乎?”季札答曰:“不然。
始吾心已许之,岂以死倍吾心哉!”君子一诺,生死不易。
他没有口头承诺过徐公,却在心里打定主意送他这把代表身份的佩剑。
即便徐公已经去世,他依旧践诺。
这便是先秦时代的君子之风,重义轻利,一诺千金。
可是后来,君子之风渐渐消减,恪守礼节的是迂腐,心慈手软的叫懦弱。
郑庄公姑息养奸,对弟弟公叔段用了一招捧杀,坐稳了郑国国君之位;坚持“君子不重伤,不禽二毛”的宋襄公,坚持等楚军渡河才发起进攻,受伤而死之后,被钉在愚蠢的耻辱柱之上。
贵族精神消亡,君子之风远去。
再后来,李世民玄武门之变血刃兄弟,逼退父皇,手染鲜血篡改国史,却顶着明君之名青史留名。
李世民如果读到季札四让辞国,如果读到季札的先祖泰伯、仲雍放弃嫡长之位,自动流放蛮荒吴地,会不会脸红?为何季札是孤寂的?他所坚守的信念,或许在后世喋血上位的皇帝看来,是不能够理解的。
当野心变成血腥的宫廷秘闻,或深或浅在历史上留痕时,或许我们也能读懂季札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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