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老徐。
2010年,网络红人凤姐穿着经典黑色丝袜套白鞋,来到《中国达人秀》的海选现场。
想借着选秀再出一把名。
信心满满的她攥着歌词“小抄”,唱了一首她最爱的《爱情买卖》。
但不到30秒就被评委叫停。
男子嘴里还高喊着:“请无耻的凤姐滚出达人秀!”
满头蛋壳蛋液的凤姐满脸淡定。
到了后台,她极力掩饰内心的委屈,还借坡下驴地说:“他应该是我曾经的一个追求者。”
言下之意,男子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如黑衣男子所愿,年底凤姐就坐上了去美国的飞机,说自己去了就没打算回来。
或许鸡蛋磕在头上的时候,凤姐的梦就醒了。
网民们纷纷拍手叫好: 不回来也好,影响市容 。
当凤姐还是罗玉凤
1985年,罗玉凤出生在重庆市綦江区洋渡村。
七岁那年,父亲抛弃了她和弟弟。母亲改嫁给了一个水泥工人,又生了一个弟弟。
罗玉凤被判给母亲抚养,全家五口人只有7厘地。
生命的最初,母亲只反复告诫女儿一件事:
认命 。
因为家里很穷,与其早早拥有希望然后失望,不如把希望的火焰掐灭。
不出意外,罗玉凤也会成为像母亲一样的农妇。
可是,和洋渡村仅一墙之隔的地方有家国企:重庆钢铁公司綦江铁矿。
国企职工的子弟穿着打扮处处透露着精致,身上透露的那股气质更与农村人完全不同。
比较之下,洋渡村里的孩子土里土气,成绩也没有他们好。
每当重钢子弟和村里的孩子打照面,难免会轻蔑地问候他们一句“农村娃儿”。
嘲笑声中,罗玉凤自惭形秽,毕竟农村出身的她成年时的身高都止步于1米46。
但自卑中,一种希冀又像水底的瓢一样浮了上来:罗玉凤想接近他们。
并且如果可能的话,成为他们。
而在她看来,唯一的办法是读书。
幸运的是,即使身在二婚家庭,继父也没有在读书上让罗玉凤为过难。
读师范的时候,罗玉凤每个月都会去继父那拿150块钱。
继父在水泥厂上班,每天都要在厂里倒煤。
水泥厂的空气浑浊,噪音很大。罗玉凤找到继父时,浑身脏兮兮的他正推着装满了渣滓的车。
后来这个场景时常幽灵一般出入她的梦境,像是在不断敲打着罗玉凤。
提醒她农村出身的底色。
出走上海
2001年,初中毕业的罗玉凤同时考上了打通中学和綦江师范学校。
如果家里条件更好,她可以追逐理想读高中考大学。
但现实并不是。
到打通中学读了一周后,罗玉凤选择结束自己的梦想,走进了綦江师范的校门。
学校“3+2”的教学模式中,她要在綦师读3年中专再去重庆教育学院读两年大专。
读教育学院时,她幸运地结识了互联网。
网络给罗玉凤打开了一扇大门,并让她知道了一些诗人:海子、顾诚、博尔赫斯……
她和同学交往很少,但经常活跃在诗歌论坛里和诗友交流。
罗玉凤还给自己取了一个笔名:
梦幻 。
在那场互联网制造的梦里,罗玉凤有一种融入了“他们”的感觉。
一次重庆召开诗友聚会,罗玉凤省吃俭用攒下100块,打算作为聚会的花销。
见面后,诗友们请罗玉凤吃肯德基。但只吃到一半,她们就说这顿她们请客:
毕竟罗玉凤不仅穷而且还很矬,走到哪都有“生人回避”的效果。
现实不断提醒她的是,写诗并不能改变她卑微的处境。
师范毕业后,罗玉凤被奉节县黄泗小学录用。去那儿的车费和铺睡都是她自己省出的钱买的。
去了奉节后,罗玉凤心情复杂:
一方面那里比自己家里条件好;另一方面,那里经济也很差,辣条都能上桌当个菜。
到黄泗小学后,学校一开始让她教六年级,后来又将她调到三年级。
最后调到了一年级。
即便如此,罗玉凤每个月坚持给家里汇钱。
那时的她还想和学校的一位男老师谈恋爱,但对方完全看不上她。
爱情和事业都没有希望,罗玉凤一气之下出走上海。
而在那里等着她的,是凤姐。
初尝走红滋味
到了上海的罗玉凤不容易。
农村里一个中专很金贵,但到了大城市却不值钱。为了找到工作,她投了10000份简历。
周一到周五在网上投,周末去人才市场,金融行业、零售零售、服装餐饮……
但没有人要她。
最后她去了家乐福当了收银员。
工作的时候,她认识了一位女同事。对方高中毕业,人长得清秀身材也不错。
追她的人更不少。
女同事认识了一位在外企工作的湖南小伙,身高1米8以上还是个大学生。
更在上海买了房。
没过多久女同事就和对方同居,还从家乐福辞了职。
几个月后,女同事找到罗玉凤并请她吃饭诉苦。
原来女同事一次和男友乘公交出去玩,一个男的在车上重重踩了她一下。
争执之下,同车的一位男士拉住了对方。
男友从头至尾都无动于衷,女同事认为他不值得托付。
打算分手。
可即便如此,罗玉凤也不能理解甚至非常羡慕女同事,因为她自己连男朋友都没有。
罗玉凤不想认命,忐忑之中她拨通了营销公司的电话。
没几天,网络社区上出现了一个帖子:《我想找个北大清华男结婚》。
并有着极为苛刻的征婚条件:
北大清华硕士;经济学专业;有国际视野;身高1米76至1米83;无生育 历史 ;东部沿海户籍;年龄25至28岁……
对比之下,征婚者本人的条件则显得滑稽:
身高1米46,平时穿高跟鞋1米53;大专文凭、博览群书、较为狂妄。
对,她就是罗玉凤。
接下来,她又在上海陆家嘴附近发传单征婚,成功引起了上海本地媒体的注意。
罗玉凤只靠着“陆家嘴征婚女”小红了一把,毕竟当时奇葩的征婚新闻太多了。
不过她即将面临一场爆红。
信凤姐,得自信
让凤姐彻底红遍网络的,是江苏卫视的一档 情感 访谈类节目:
《人间》 。
营销团队找到罗玉凤,为她找来了一帅一丑两个男朋友,打算上节目演一场狗血三角恋。
节目现场,罗玉凤更表示没有男孩子能在智商上超过她:
“我九岁博览群书,二十岁达到顶峰。我现在都是看 社会 人文类的书,例如《知音》《故事会》……
往前推三百年,往后推三百年,总共六百年没有人超过我。”
节目第18分钟,罗玉凤的这句话刚从口中说出,网友们听到后一瞬间感觉:
整个宇宙都安静了。
毕竟罗玉凤太过于其貌不扬:龅牙外加香肠嘴,人一发胖整一只癞蛤蟆。
自卑的极端是自负。
处于最卑微地位的凤姐有自己自信的底层逻辑,正如节目上她舌战大妈时说的:
“我死都不怕!”
死都不怕,还怕出丑吗?而她的处境决定,相比于出丑,她更需要“红”。
节目播完后,大家给罗玉凤取了一个外号:
凤姐 。
并调侃地为她打出口号:“信凤姐,得自信!”
不久后,有网友逛超市时偶遇了正在收银的罗玉凤,欢天喜地拍了张照上传到网络。
照片中,凤姐身穿红色夹心小棉袄,额边还别着那片标志性的红发夹。
现实里土味喜庆的底层人装扮和她雷人的征婚条件碰撞,产生了一种另类的滑稽。
照片吸引了一大批网友去围观,外地网友跪求去上海的火车票,想在年前去看凤姐一眼。
猫扑、天涯等网站上,网友们分享着自己去超市见凤姐的经历:
“我去的时候已经有两个男的在围观了,凤姐老淡定的,还朝我笑了,我被秒了,害羞捂脸跑开哈哈哈……”
见到爆红和众人的“喜欢”,罗玉凤内心窃喜。她确认自己总算有了件城里人没有的东西:
名气。
但很快,内心的窃喜堕为巨大的失望与屈辱。
去母校重庆教育学院,罗玉凤被保安驱赶,像是赶走了一只令人不愉快的生物。
比如:一只过街老鼠。
网友ps作品
网络上,大家进一步调侃着: 家中贴凤姐可以镇宅辟邪保平安 。
面对打听,洋渡村村民们的口风惊人一致:“上网征婚那个哟?把綦江人的脸都丢尽了!”
而罗玉凤的母亲正窝在一个破旧的小棚内煮饭。
棚里昏暗无光,灶台是用泥土和砖垒出来的;大铁锅里煮满了猪食,另一边的锑锅煮着没有丁点油水的清水白菜。
灶台上还卧着一只肮脏的老猫。
网友ps作品
罗母穿着陈旧的衣服,47岁的她已经满脸皱纹,粗糙的手上揸着条条裂口。
她和村里人一样,不知道女儿到底受了什么刺激,还曾托人劝她别折腾了:
女儿的走红让她身心备受折磨,白天怕人问及晚上连瞌睡都睡不着。
每当被人问起是否看到女儿上电视了,罗母总说没看见,只是听说了。
罗玉凤的亲戚们更像避瘟神一样和罗玉凤划清界限,删掉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罗玉凤疯了。
打不倒的凤姐
面对网上铺天盖地的嘲笑凤姐没有退缩,反而进一步抓住各种成名机会。
不放过任何一个露脸机会。
名气为她带来了利益,比如有胃药找到她代言广告:
样片中,凤姐身穿红色晚礼服站在花丛中,一边转身一边手托药品对着镜头傻笑。
网友看了广告后表示:“看了吐吐就好了,不用吃药。”
但凤姐却凭借这条广告,在药品生产商那里狂薅了30万。
还是初期酬金。
和二线明星比都绰绰有余。
没过多久,上海一家网游公司找凤姐代言,还请了日本女优苍井空和网络红人芙蓉姐姐。
媒体称这次会面为“雷倒众人”、“惊世同台”。
现场,芙蓉姐姐和苍井空扮演的角色都挺正常,凤姐却扮演一只绿毛怪兽。
她感觉到了主办方的刁难。
活动开始,芙蓉姐姐在台上凹出S形并搔首弄姿,台下1500名直男连连狼叫,还有人喊了声“凤姐威武”。
男主持人于是询问凤姐,要不要也来点什么?
但臃肿笨重的怪兽服装让凤姐意识到自己来扮演的,从始至终都是个丑角。
她只微弱又无力地回复主持人:“我能怎么办啊。”
活动一结束,凤姐像贼逃离案发现场般匆匆离开。一位男性追着她不放,并戏谑地夸赞她:
凤姐不满地回了一句:“你们去看那个妓女啊。”
就在当天,媒体抓住了这个热点,并为这条新闻起了个十分耸动的标题:
与日AV女优苍井空惊世同台,凤姐背后骂妓女。
别了,凤姐
2010年4月份,凤姐在沈阳参加了《花儿朵朵》选秀节目的海选。
踩着近10厘米的高跟凉鞋,凤姐在评委面前淡定地唱了一首《浪花一朵朵》。
唱功一般,音色感人。
评委又要求她唱了一首《康定情歌》,并委婉地给出建议:
就这样,凤姐顺利通过了初选。
我压根儿都没敢正眼看她!
宜将剩勇追穷寇。
凤姐继续撒开自己命运的大网捕捉着名利。
刚在《花儿朵朵》节目屁股都没坐热,她就跑去了《中国达人秀》海选。
毕竟它是一个更大的平台。
凤姐一如既往保持着超高的自信,但评委们却不像《花儿朵朵》的那样好对付。
不到30秒评委就让她停下了,并一致让她“待定”。
相当于晋级无望。
刚离场,一位黑衣男子就在正接受采访的凤姐头上砸了一颗鸡蛋。
那一刻,凤姐真正意识到自己是不受欢迎的。
而以往所有的嘲笑和谩骂都以一颗鸡蛋的形态叠加、出现,然后将她投去了美国。
正如罗玉凤自己所说:
那时,凤姐对于未来信心满满。
即便到纽约的时候,她住着没有暖气的地下室;找工作被华人同胞嘲笑;在美甲店里被老板骂。
更给黑人修脚。
不过在那时候,国内对她的风评也在悄悄改变。
曾经被母校保安赶出校门的她在去美国后,母校校长开始在演讲时拿她当励志典型鼓励学生。
凤凰网也聘请她当主笔。
编辑们在讨论时认为,凤姐的文笔要比同时在美国供稿的王石女友田朴裙更好。
凤姐写的一篇《恋人赶我坐最后一班车回纽约》还被高晓松转发,并称赞道:
“朴实白描,哀而不伤。”
不过,罗玉凤仍旧带着她爆红时的原罪。
汶川地震时,她说“中国人多,死些没关系”;温州动车事件,她说铁路死人“跟我没关系”。
卑微的小人物面对“红”,从开始到黔驴技穷她都只是一招:靠惊人言论博出位。
让她爆红的也让她走向毁灭,最终微博被封。
被剪掉羽翼的凤姐又变回了普通的罗玉凤,再也蹦跶不起任何水花。
凤姐消失的日子,互联网上没有少她的身影。
在美国偶遇她的网友总会偷偷拍张照,照片传到互联网总能引起一阵小小的波澜。
这是她作为初代网红最后的倔强。
不过照片里看来她过得并不好,更为臃肿的身体倒像一只发福了的蛤蟆。
去年,罗玉凤还破天荒地开了一次直播,向网友们分享她在美国的真实生活。
见网友夸她好看,罗玉凤说平时自己只会花5分钟化妆:
镜头里,她感叹美国梦也不好做。很多人在美国过得不如狗,只是他们不会说。
凤姐的话是在说别人,更是在说自己。
毕竟就在一年前,在美国处境艰难的她被传得新冠死在了美国,更冲上了微博热搜。
语气里充满了十年来的疲惫和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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