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省亲时,贾府买来的十二个女戏子为元春表演了四出戏。
然而演出结束后,只有龄官得到元春的赏赐。
不但赏赐,元春还要求龄官再演两出。
这两出另外加的戏演完,元春又给了龄官一些赏赐。
显然,元春对龄官非常喜爱,这是不是能说明什么问题呢?其实元春和龄官素无交集,在书中两个人唯一的“接触”也只有这一节。
如果说《红楼梦》处处无闲笔,那么作者写这一段就一定有用意。
在我看来,元春对龄官的态度,有明暗两层含义。
1.先说明面上的含义。
很显然,元春的肯定说明龄官唱戏的水平不错,至少是得到元春的欣赏和认可的。
唱戏的十二个女孩子,是贾府为了元春省亲特地从姑苏采买的,买来之后就聘请了教习教她们演女戏——从这可以看出,这十二个女孩子原来并不是专业唱戏的,至少不是已经学完戏可以出师的那种。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在元春省亲那天终于好好展示了一番:一个个歌欺裂石之音,舞有天魔之态。
虽是妆演的形容,却作尽悲欢情状。
显然,十二个孩子的努力还是有成果的,“一个个”都演得有模有样。
但只有龄官脱颖而出:刚演完了,一太监执一金盘糕点之属进来,问:“谁是龄官?”贾蔷便知是赐龄官之物,喜的忙接了,命龄官叩头。
刚演完,太监就带着赏赐来找龄官了。
然而包括龄官在内的这十二个女孩,是贾府为了元春省亲而新买的,不是元春在家里时就有的,元春在宫里也不可能认识龄官。
素不相识,但却一看完戏就记住了龄官,这只能说明龄官的演出给元春留下了深刻印象。
果然,元春不但单独赏赐龄官,还通过太监传达口谕表示了对龄官的赞赏:太监又道:“贵妃有谕,说‘龄官极好,再作两出戏,不拘那两出就是了’。
”“龄官极好”,四个字表达的是十分满意的意思。
元春对龄官满意到了要求她再唱两出的地步,随便哪两出都行。
这样的喜爱,如果不考虑双方的身份、所处的场景,那简直可以用一见如故或者一见钟情来形容。
正如题主所说的,元春对龄官表达的是一种异乎寻常的喜爱。
龄官于是又唱了两出。
唱完后元春又给了她赏赐,还对管理这十二个女孩的贾蔷下达了特别指令,内容就是要特别关照龄官。
贾妃甚喜,命“不可难为了这女孩子,好生教习”,额外赏了两匹宫缎,两个荷包并金银锞子,食物之类。
比起第一次赏赐的一盘糕点,这次赏赐的东西更多更有价值。
而且“不可难为了这女孩子”的指令,相当于给了龄官一个特权地位。
显然,龄官唱完这两出戏后,元春更加喜爱她了。
为什么素不相识的元春只听了几出戏就那么喜欢龄官?最合理的解释就是,龄官的戏唱得太好,在十二人中出类拔萃,令元春印象深刻。
或者说,龄官唱戏的风格,正好对了元春的胃口。
元春喜欢听龄官的戏,喜欢到这种程度,说明了什么?说明元春本人是个戏迷,而且元春爱才,或者说,元春爱惜才华出众、有艺术品味的人。
2.元春喜爱龄官的背后,折射出的是元春的精神追求和审美趣味,暗示了元春对黛玉的喜爱。
《红楼梦》里很多人都有黛玉的影子。
除了读者熟悉的晴雯,还有香菱,龄官也可以算一个。
首先是样貌相像。
书中就借王熙凤和史湘云之口,说出龄官和黛玉样子相似的事实。
其次是脾性相像。
黛玉的“小性”广为人知,一如晴雯的高傲,得罪了不少人。
在“骄傲”、“自我”这些方面的表现,龄官简直比黛玉和晴雯还要明显。
书中龄官出场不多,但是每次出场,似乎都是一副傲气的样子,而且几乎没人能说服她:宝玉让龄官唱一段,龄官以嗓子哑了为由拒绝了。
虽说宝玉为人随和,对女孩子尤其温和,但龄官的态度都让他觉得下不来台。
书中原文是:(宝玉)从来未经过这番被人弃厌,自己便讪讪的红了脸,只得出来了。
能令贾府里人人都捧着的宝二爷感到被“厌弃”,只能“讪讪地红了脸”,除了龄官还有谁?龄官和贾蔷相恋,一般人可能觉得身为唱戏的人,能得到贾府少爷的青睐会很荣幸,但在两人的相处中,却是龄官随随便便就不高兴、发脾气、给贾蔷冷脸,埋怨贾蔷不懂自己心事,而贾蔷则是低声下气、赌咒发誓地哄着她。
多么像黛玉和宝玉的日常。
但宝黛是同一阶层的公子小姐,龄官和贾蔷却是社会地位悬殊。
可见龄官非常自尊自爱,绝不会卑躬屈膝去讨好权贵阶层。
就连面对贵妃元春,龄官都没有丝毫的畏惧或谄媚,她依然只把对方当作自己的普通观众。
拒绝宝玉的时候,龄官就说,自己嗓子哑了,就连元春传她们去唱戏,她都没唱。
这种事也就龄官能做出来。
而且不是依仗元春的欣赏才拿架子,而是一开始就这脾性。
元春省亲时让龄官加演两出戏,龄官不肯演出贾蔷指定的曲目,非要自己另外选:贾蔷忙答应了,因命龄官作《游园》,《惊梦》。
龄官自为此二出原非本角之戏,执意不作,定要作《相约》《相骂》二出。
贾蔷扭他不过,只得依他作了。
《游园》和《惊梦》是《牡丹亭》的经典选段,唱词华丽唯美,文艺腔十足,本来很适合演给贵妃看,但龄官不演。
她自己选的《相约》、《相骂》出自《钗钏记》,是戏中女主的丫环云香和男主的母亲李氏的两场对手戏。
从名字和角色就可以看出,这两出戏的内容大概没那么阳春白雪,应该是不如《游园》《惊梦》更适合在省亲这种场合演的。
但是龄官的理由很专业:贾蔷选的曲目“非本角之戏”。
龄官是小旦,她应该认为自己更适合唱丫环云香那种角色。
问题是她肯定也能唱正旦青衣的戏啊,否则前面那四出由元春指定的大家一起演的戏,她怎么就能演得那么好,让元春格外青睐?只能说龄官比较我行我素,一旦有机会自己发表意见,就要按自己的想法来。
这一点,确实跟黛玉和晴雯都很像。
宝玉欣赏龄官这样的人,不计较她对自己的冷淡。
元春也是差不多的态度。
这说明了什么?至少能说明元春的精神追求和审美趣味不会和宝玉差别太远。
那么,宝玉最爱的黛玉,元春会不喜欢吗?元春端午赐礼,为什么独独给宝玉和宝钗的节礼相同,是否暗示要把两人配成一对?这是长期以来《红楼梦》读者讨论不休的一个谜。
元春是否喜欢宝钗,不喜欢黛玉?我觉得,从元春对龄官的态度,可以窥见元春对黛玉的态度。
省亲夜,元春不仅表达了对龄官的欣赏,也表达了对黛玉的欣赏——在评价几位姊妹现场作的诗时,黛玉“实名”写的诗,被元春评为和薛宝钗写的不相伯仲:“终是薛林二妹之作与众不同,非愚姊妹可同列者。
”而黛玉“匿名”写的诗,也就是偷偷替宝玉写的那首,被元春指出是宝玉几首诗中最好的一首,元春甚至根据这首诗里的句子,把自己刚刚取的建筑名字“浣葛山庄”改为“稻香村”。
这段情节,像不像元春赐礼龄官的那段?细细琢磨,甚至过程都有点互相映照的感觉:龄官第一次表演是和大家一起,演出的是指定曲目,那些曲目不是龄官的“本角之戏”,估计龄官并没有演出最好水准,但已经足够让元春对她赞赏有加。
类似地,黛玉第一次作诗是和大家一起,写的是指定题目。
黛玉觉得不过瘾,写得有点敷衍,但结果却得到了元春的格外赞赏。
龄官第二次表演,固执地自选曲目,算是很不给贾府主人面子,但是元春看完表演,对她更加欣赏,还特地叮嘱不要为难她,等于变相认可龄官可以不听自己的。
黛玉第二次作诗,是偷偷给宝玉代笔,算是暗地里和元春对抗,不给元春面子。
但是元春看完这首诗,更加赞叹不已,还特地把自己起的名字都改了,等于变相认可黛玉这诗的水平比自己高。
和黛玉从外表到性情都如此相似的龄官,可以让元春甫一接触就喜爱不已,凭什么元春会不喜欢黛玉呢?所以我想,作者在元春省亲的过程中,特地为看似不重要的小角色龄官写这么一段,大概就是暗伏元春对黛玉的真正态度。
如果能够理解元春实际上是欣赏和喜爱黛玉的,那么后文那个谜一样的端午赐礼情节,大概就是作者埋下的暗示。
为什么应该喜欢黛玉的元春会赐下这样的礼物?从元春省亲到端午赐礼,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红楼梦》行文间总是会埋下一些欲语还休的线索,这里可能就是一个了。
参见相关问答:《<红楼梦>中,为什么宝玉见到龄官和贾蔷的交流后十分感慨,他的心理变化是怎样的?》以上是头条号“海阔天空诗酒花”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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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红楼梦》许多细节上看,林黛玉在贾府住着,贾府中的亲戚多数对林黛玉都是很好的。
不用说贾母对林黛玉的疼爱,比三个孙女还细心。
贾母除了对待贾宝玉如此好,就是对林黛玉。
在《红楼梦》中有一个细节,说起对大观园各处景点的提名,林黛玉告诉史湘云,凹晶馆,凸晶馆的名字是林黛玉起的,贾政很喜欢。
还遗憾说,忘记最初那些景点让她们姊妹起了。
可见,贾政很欣赏林黛玉的才学。
贾政对妹夫林如海也是廖赞有加的。
林黛玉居住的潇湘馆,刘姥姥以为是哪个公子哥的书房,贾母引以自豪地告诉刘姥姥,是外孙女林黛玉的书房。
可见,平时帮林黛玉买这些书籍的时,家中的人都是知道的林黛玉喜欢读书的。
对于喜欢读书的林黛玉,元春也是欣赏,喜欢的。
从元春不多的出场和言行,可以看出元春是个喜欢读书的性情中人。
面对皇宫才觉得压抑,把它比作不得见人的去处。
元春是不喜欢皇宫里的权力倾轧,勾心斗角的生活。
这样的人,当然会喜欢林黛玉这种性情的女子。
看着龄官气质不俗,伶俐俊俏,神色酷似林黛玉,元春很喜欢她。
作者用笔没有一处闲笔,这样写也是用意很深的。
从另一方面说明,元春是喜欢林黛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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