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的这三年

创业的这三年,第1张

创业的这三年 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我记得那是15年初的冬天,我在大学寝室吃完一顿火锅,纵横捭阖,向室友们大骂了一通当时的许多创业者,然后在博客上写了一篇文章,讲为什么我以后不会创业。


而在此后的3年里,我基本上违背了我在「不创业的原因」里的每一条描述。


最初自己打自己脸时还尚有些心虚,后来就坦然了:毕竟人不可能2次踏进同一条河里。


我大四时候开发了一个竞品追踪工具,这个工具在我大四的时候为我赚了许多顿火锅钱,也让我遇到了第一个合伙人,当他让我来北京的时候,我几乎毫不犹豫就拒绝了,因为我觉得『毕业去北京创业』听上去就跟辞职去开一家咖啡店一样矫情,说实话,这两件事其实都不矫情,且值得尊重,但我那时候脸皮尚薄,总觉得这样怪不好意思。


很幸运的是,虽然我因为脸皮薄错过了许多东西,但一些最重要的东西,我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去争取了。


16年的夏天,我带着大包小包,应届生特有的天真和许多幻想,以及一只叫做茶水的猫,一起来到了北京,3年后,这只猫胖了十斤,此外的东西现在好像什么都没有留下了。


来北京的第一站是北京像素,这个小区被称之为北京东边的回龙观,小区分为南北两个区,22栋楼,总共住着4万人。


北京像素的每栋楼都硕大无比,一层全是商户,每栋楼几乎都有便利店,小饭馆,理发店等等,你不需要走出小区,甚至连外卖都不依靠,就可以在任何一栋楼里窝一个月不出门。


从2016年的9月到2017年的3月,我和两个同事依靠沙县小吃和黄焖鸡米饭在小区里面窝了半年,为人生中第一个正儿八经的产品埋头苦干。


我的计划很简单:把大四时候做的那个产品彻头彻尾的优化一通,然后把定价从49元一个月,提高到6000一个月,然后我只需要找100个客户,就可以一年收入720万了。


这个计划后来出了一些问题。


其中最主要的一个问题是,我们找不到100个客户,事实上,我们1个客户也找不到。


除了这个主要问题以外,其它我觉得倒是很好的。


虽然作为办公室的客厅很快就从上图那样变成了一个杂乱无章的地方,但我们把冰箱塞满了可口可乐和东方树叶,还搞了一台Xbox。


我们不怎么谈梦想,也没有什么秩序规则,单纯的由『想创造一点什么东西』的动力来驱动。


有时候我们会在日落之前玩上几把求生之路,有时候我们会写代码到深夜,有时候我还会做饭,然而厨艺不精,往往是一锅大杂烩,把土豆五花肉粉条白菜豆腐鸡胸肉在锅里炖在一起,但足够每个人都吃得满头大汗。


从我现在的角度来看,当时的状态是非常危险的,它更像是过家家而非真刀真q的做事情,我那个时候也自称创业者,但和真正意义上的创业者相比,其区别就如同学生会的干部和省委常委的干部一样。


我们的产品在17年春节后不久上线,然后我就开始了四处奔波模式,不仅找客户,同时也在找投资机构,这两件事最后变成了一件事:持续收获被拒绝的体验。


至此,北京的夏天和冬天我都有了体验。


17年春天要结束的时候,我已经把钱差不多花完了,某天下午我坐在椅子上思考,我花了几十万换来了什么:我们有三个人的团队,一套我们引以为傲的数据采集分析的集群系统,以及一个前端展现模型,不能说这钱就完全打了水漂,但就靠这么些东西,确实是很难赚到钱。


不得不说,我的运气实在是很好,在我即将略有不甘但不怎么痛苦的结束我的第一次创业的时候,我的朋友为我介绍了一个投资机构,发现创投,这个机构很有想法,想用全面的数据来优化投资决策。


我们虽然不会销售,产品做得也简陋,但却积累了许多如抓数据啦,数据清洗啦,数据结构化啦等等的经验,并且手上还有不少数据,也许是因为觉得我们技术还不错,也许是我看上去比较老实,也许是从小到大做的好事换来了一个回报,总之,我们获得了第一笔真正意义上的投资,金额很少,但帮我们续上了命。


这笔种子融资之后,我又招了两个同事,一度扩张到5个人的规模,宽敞的办公用客厅开始显得局促,我们用更多的可乐和更多的东方树叶来慰劳一个个在代码中消磨的夜晚。


但要命的问题始终没有消失:我们在做给企业用的数据分析产品,可我们既不知道企业实际需要什么样的数据产品,也没有销售的能力。


从定价到功能的堆砌几乎完全是拍脑袋做决定。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我们走的是一条创业反面典型之路,几乎注定走向失败。


融资后增加的两位同事,依然也是技术岗,我着迷于为一个更加复杂智能的产品添砖加瓦,却丝毫不考虑谁会来买。


如果现在要做一个总结,那么我会说,融资拿到钱,资金压力减缓,并不意味着就不需要思考商业模式了,正好相反,此时应该把更多精力放在市场验证和商业模式的构建上面。


17年螃蟹成熟的时候,我终究还是逐渐意识到问题的存在了,我观察了很多做数据产品的公司,我发现他们的销售人员非常专业,我曾经戏谑的写『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但实际上这是我一直逃避的:我必须去做技术之外的事情。


在许多时候,决定生死存亡的并非技术,而是技术之外的东西,比如销售,比如市场,比如运营,比如运气。


可是那时候我很怂,我依然蜷缩在由『每天写代码』这一微不足道的工作铸成的洞穴中,拒绝把头探出去,我有过一些挣扎,例如把数据服务打包成API,放在云市场出售,或者把产品简化,做成人人皆可用的数据分析工具,这些尝试不能说完全失败,但增长极慢且没有足以撑起一家公司的商业模式。


逃避永远不能解决问题,而问题会不断积累,变成更大的问题。


没有销售能力,没有商业模式,没有切实的计划,也许我能说我们做的产品相当出色,例如我们把知识图谱和深度学习做到了数据分析的结果呈现里面,但实话实说,这一点毫无意义,即便我们的产品是做的不错,但并没有在数量级上领先行业平均水准,其解决的需求也并不是痛的要命,因此,既无法打动企业客户付费,也无法像野火一样在普通人之间扩散传播,对于一家商业公司来说,这种行为一般被称之为打水漂。


如果说16年的我尚且无知,因此即便走在一条通往失败的路上,也并不感到沮丧,那么17年则完全不是这样,我见识了美好,同时也深知目前存在着问题,因此我绝对无法接受这样无奈的失败。


为了在d尽粮绝之前活下去,我开始研究更多的方向,同时还让团队接下了一些数据方面的外包工作,出乎意料的是,这两方面都还算有一些成果。


我在17年下半年研究了区块链,并且开发了一个基于以太坊的API平台,让开发者更低成本的使用以太坊的功能,这个服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了一个帮我们赚钱的服务,在外包方面,我们也接了一些活儿,不过拿的出手的甲方应该只有魅族。


在这个时候,对我个人而言,「靠自己活下去」应该逐渐成为了一个看得到的希望,但对于公司来讲,我们正在变成那种没有品牌,没有核心产品,做着没有太大意义的事情,半死不活,只是能一直维持下去的公司,很显然,这不是我想要的活法。


18年的春节过后,我开始琢磨做一个被人们需要的,真正的产品,最终我们做了一个小程序,它是我们的得意之作:最新潮的技术,最简洁的体验,最真实的需求,它的表现也超出我的预期:一天之内获得了二十万用户。


遗憾的是,仅仅6个小时之后,它就被封了,这件事我就不在这里写太多了,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去搜一搜「小协议」。


运气这东西真的很奇怪,人生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爆红的产品,被突然终结,居然开启了我的第二次融资。


在小程序爆红的几天之内,大量投资机构找上门来,让我一度有了全世界都是大好人的错觉,但是在他们得知这个小程序已经被封,并且不确定什么时候或者会不会解封的消息之后,又纷纷离去,我懵逼的看着他们来,又懵逼的看着他们走,心里想着,待会儿要不要去买点排骨熬汤。


大约只有4-5家机构耐心的和我聊了更长的时间,我很坦诚的对所有投资机构都说了相同的话:我之前做的不好,但是我想做了不起的事情,之前的失败,都会变成我以后成长的养料,简单来说就是,只要不彻底凉凉,那么我会一直去做我觉得了不起的事情。


这么说可能有点让人难以置信,但我确实在连一个拿的出手的产品都没有的情况下,迅速敲定了天使融资,投资方是阿米巴资本,我不能说他们富有远见,因为他们这个决策是否正确,最终会由我来奠定,而在此之前,一切都是未知。


我能说的只是,我绝不会辜负任何信任。


18年下半年拿到天使融资后,我们终于第一次搬出了像素小区,在一家共享办公空间拥有了几个工位。


一切看起来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除了一个问题:我们到底要做点啥?我们的小程序被彻底封了,这甚至和腾讯无关,封令直接来自网信部,「政治敏感性」可能是我在这个事情中学到的昂贵教训,但珠玉在前,我们无法守着一个市场逐渐缩小的API平台或者偶尔接一些外包来混吃等死,我们必须做出新的,最好的产品。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们像所有快速迭代的,专门做小程序的团队那样,做了一系列小程序,这个时候我的另一个毛病开始暴露出来了:一方面我想快速获取大量用户,另一方面,我又反感当时许多流行的「增长办法」和一些没有太大价值的需求(例如换脸,图片加背景乐之类的),用直白的话来说,这叫「又想当性工作者又想立牌坊」,最后的结果就是,80%的用户都称赞我们的产品做的棒,但总用户就10个。


同时还逐渐暴露出来的问题是我孱弱的管理能力,当我带着一支3个人的纯开发团队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很快乐的,效率也高,但当人稍微多一点,到差不多10个,且分工开始明确,有开发,有设计,有运营,这个时候我就像刚学完加二十六个字母的小学生翻开了一部英文大部头一样,每个字母我都认识,可其中的意思一点也搞不懂。


那时候我甚至出言不逊「凡是打卡的公司都有问题」,我丝毫没有意识到,最大的问题是我贫瘠的管理经验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战。


在最严重的时候,近10个人的团队,产出甚至不如三个人的团队。


我不懂得倾听每个人的想法,避免任何会议,不懂得做计划,也不会激励大家,我前所未有的致力于做出一个好产品,却没能为之匹配一支干练的团队,这样导致的后果就是,人心浮动,产品也黄了一个又一个。


快乐会带来成长吗?我不知道,但至少对我个人而言,我的成长大都来自于痛苦和折磨。


总体来说我是一个情绪很平淡的人,从来没有「失去理智」或「歇斯底里」过,因此再大的压力和痛苦都是淡淡的,但它们会日夜不停的刺激我去思考和改变。


18年下半年到今年3,4月,我几乎一直都处在这样的思考之中,和那些某个瞬间顿悟的智者不一样,我是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感觉到自己是如此傻逼的。


我开始正视此前的所有问题,并硬着头皮,夹紧括约肌,开始做那些我一直逃避的事情:制定长期计划和短期计划,每周至少一次例会,定期和每个人聊天,设计激励方案,采用科学的办法管理产品需求,清晰紧凑的推进整体工作。


许多许多的道理,在我创业的第一天,就已经知道了,然而从「知道」到「认可」,从「认可」到「执行」,从「执行」到「执行到底」,每一步都是艰难的鸿沟,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跨过。


过去的半年,我逐渐适应了新的工作方式,我明显感觉到,整个团队正前所未有的团结一致,开发和运营的同学通力合作,顺滑的迭代产品。


而我们的产品,也在过去的四个月,每个月都保持了200%以上的增长,在某种程度上,我可以说,我们终于开始揭开一个「拿的出手」的产品的面纱了。


我不确定我们的产品能否像我希望的那样,成长为参天大树,我甚至不知道增长什么时候会放缓,什么时候会停滞,我知道的是,这是我用三年失败换来的机会,这是我想做的最棒的事情——帮助创造者获得收入,帮助他们到达更远的地方,我还确定的是,我们团队的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关于创业,我一直不太爱写,主要的原因是我做的太烂,缺乏自信,直到现在,我也做的还不够好,花了许多功夫,吃了许多教训,才勉强站到了可能合格的边缘。


但我无时不刻不庆幸自己的好运气,能够有创业的机会,已经弥足珍贵,而我打了好几次水漂,现在居然还有机会能够再搏一搏,我想,这一定和量子力学有关。


成长快的公司,例如趣头条,拼多多,三年左右就可以上市,而我们却步履蹒跚,对这件事我现在不给自己什么包袱了,我很难成为一个像乔布斯那样的天才,他的优点和缺点都锋芒毕露,我只能在一次次觉得自己傻逼的过程中缓慢的前进。


今年的北京,降温来的比平时更早,此时暖气未来,夜晚更加寒冷,早起也更为困难,这个时候最适合喝排骨汤了。


此刻我正在喝一碗炖了2个小时的玉米排骨汤,滋味很美。


一年前人们就说创业寒冬,资本寒冬,我想寒冬的存在已经是无可辩驳的了,但假若有热汤,那么这个冬天还不算太糟。


希望所有的创业者,所有为自己努力的人,每个冬夜,都有一碗热汤。


PS:我必须要跟大家分享的一点是,排骨汤熬汤之前要用油煎一下焯过水的排骨,这样汤会非常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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